番外一 所以我即便是痛死,也只会在深夜里。(2 / 2)

陆远山闻言眉头紧锁,彦使楚望了眼台上:“陆先生,下一个节目就是啦啦队的表演,能不能麻烦您暂时保管一下这个。”他笑着扬起手中的摄影机。

陆远山认出这是自己在陆晚嫦十岁时候送给她的,裏面有陆飘所有演出的影像,他的本意是想要挖掘陆晚嫦的芭蕾天赋,在一段时间里他这个决定是很成功的。

陆远山没有说话,伸出了手,接下了摄影机。

等到啦啦队的表演结束,台下掌声擂动,彦使楚目光看向舞台左边的走廊,却怎么也看不到那道身影。

散场后,摄影机是陆晚嫦拿回来的,由陆校长转交。

“你爸爸来过。”

“嗯,舅舅告诉我了。”

陆晚嫦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你不用费这些心,他是我的爸爸,这是事实,就像他对不起我妈妈一样,他欠妈妈的不需要补偿在我身上,他欠我那些我已经不介意了……

“但是他们欠舅舅的,我想替他们还。舅舅是我的亲人,也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陆远山还有陆麒,而舅舅除了我,这世间就没有亲人了,我不想他将来孤身一人在这个世上……”

彦使楚知道,那些长久的漠视、冷硬是会让流着相同血的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人背道而驰,那些过往的伤痛是隔阂着人与人之间感情最坚硬的壁垒。

他听她说着不介意,但就算是他自己,在想起施暴的父亲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零碎的憧憬。

在全明星赛开始的一周前,父亲其实回过一次秋澜,他回家的时候就是那么巧地撞见了父亲在家里翻找。在衣柜里找到存折的时候,他形销骨立的脸上有一种瘾君子得到毒品时候的痴迷……而一向懦弱的母亲却像是疯了,一边喊着“不行不行”冲上去推开他,一边从倒地的父亲手里一把夺回了存折,说:“这是要给使楚上学的,不行不行……”

彦使楚慌忙将父亲送去了诊所,医生却说只是营养不良,打了葡萄糖就要他把人领回去。

营养不良?彦使楚很想笑,他一直认为两年前携款离家的父亲应该过得很好,至少比他和母亲过得好。

但是没想到,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父亲,再次回来的时候会是面黄肌瘦到被母亲一推就倒地不省人事。

他端着母亲熬的汤进到父亲屋里的时候,父亲还没有醒,胡子拉碴、脏兮兮的。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因为失业而酗酒暴躁得像个疯子,下班后将玩得浑身像个泥猴的他拎到面前,扬手作势要打他的头,吓得他闭眼后却只感觉到父亲爱怜地用手揩去他脸上的污垢:“傻小子,记住,人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要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有头有脸,这脸上是最不能有脏污的!”

彦使楚从回忆里醒来,回厨房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给父亲擦脸的时候,他觉得很讽刺。

在他去广州比赛的前一天,原本还在为自己走了母亲该怎么办而苦恼的彦使楚发现父亲走了。

家里什么也没有少。

那一刻,他的心裏是轻松的,也是难过的,莫名地难过。

他粗浅地意识到,这次父亲可能真的走了。

那些说着不介意的事情真的就能够随风消散吗?彦使楚不知道。

“你发什么呆?”陆晚嫦不满地推他,“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彦使楚陡然清醒。

陆晚嫦看见他眼中的茫然,破天荒耐心地复述一遍:“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想去北京。”

他望着她。

距离很近,彦使楚细细地看着她的表情,直到她以为他又开始发呆而恼火:“你到底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他连忙笑了笑安抚她,弯弯的嘴角无限温柔,直接让她没了脾气。

“那你怎么想的?”好像听到冰雪消融的声音,陆晚嫦忽然有些泄气。

“都听你的。”

其实只要对这个女孩多一点耐心,就会发现她其实很好懂,有些倔,有些别扭,但也是那么真诚……

在某些时候和自己十分相像,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卸下防备之后,往往更加单纯而直接,喜欢一个人的表达方式更是简单粗暴,那就是不遗余力地对一个人好。

或许这就是过往岁月磨砺下没有安全感的人惯有的样子。

他回头望了眼正在互相击掌庆祝的朋友们。

生活,只要是遇见了对的人,总是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