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婚丧(2 / 2)

和离?呸! 赵熙之 1740 字 3个月前

这日我抱着暖手炉坐在书桌前打盹,外头传进来隐隐约约的哭声,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手一抖就摔了暖手炉。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立刻就冲了出去。

小赵彰见我冲出来,忽地噎了一下,继而又大哭起来。

他这会儿怎么会在这?我蹲下来帮他擦眼泪,问道:“阿彰怎么回来了?”

“婶、婶娘……”他一下子扑进我怀里,抽噎着断断续续说道,“娘亲、娘亲过世了。”

温热的眼泪往我衣服里渗,走廊外的雪继续不急不忙地下着,我捂住嘴,浑身都在发抖。我试图镇定下来,胸口却闷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太冷,吸气的时候就一直疼一直疼,疼到心里面。

我问:“你如何知道的?”

赵彰依旧在哭,抽抽噎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让旁边的小丫鬟送他进屋,便立即起身往赵夫人那里去。

老夫人不急不缓地拨着手上的一串念珠,背对着我,忽又偏过头看了我一眼,颇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连永啊,她去了。”

这怎么可能?她才离开赵府多久?按说还没有病到那个时候呢!

“前日早上,他们家的丫鬟去喊她吃饭。”她说得断断续续,语气却平稳得虚假,“可她服了药,身子已经是冷的了,就再也吃不了饭了。”

我心裏愈发堵得慌,忍着胃里泛上来的一阵恶心,我站到走廊外干呕了一阵,吐出来全都是水。

吐过这一阵,整个人都是飘的,我再走进屋,同老夫人道:“我送阿彰回陶家。”

她不应声,良久才道:“等偱儿回来再走罢。”

我说“好”,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走廊里飘进来的全是雪花,我看着长长的走廊,忍了许久的恐惧又浮了上来。陶里就像一抹幽影一样笼罩着我,总是不知不觉就将她的结局同我自己挂到一起去。我知道婚姻里的双方必然有一人要先离去,可却总告诉自己不到那一天想这些都是没有用的。这样的隐忧被我压抑了太久,忽然被抓出来,人反而有些受不住。

在意了,就会害怕失去。失去了,便不知如何面对。

以前连翘总开玩笑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渐渐失去抵御孤独的能力”,所以她才不打算同任何人厮混在一起。

如今陶里终于受不住这样的无助情绪,于是提前走了。

我回到书房时,赵彰已经哭累了,独自趴在桌子上哽咽着。我站在窗前等赵偱回来,一直等到了天黑。他似乎已经得知了消息,迅速地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与我说道:“你留在府里罢。”

我蹲下来抱着膝盖,摇了摇头:“不管去哪儿,我想与你在一起。”

他犹豫了片刻,将手伸给我:“走罢。”

顶着夜色出发,外面的雪渐渐停了,车轱辘压在冰面上的声音透着寒意,我靠着车厢内壁,一言不发。

赵彰是真累了,裹着毯子缩着脑袋闷在角落里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周围都哭肿了。

烛台不停晃,光线微弱,赵偱将我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软声道:“睡罢,有我在。”

我将头枕在他肩上,沉默了会儿,轻声道:“我睡不着,你能陪我说会儿话么?”

赵偱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依旧柔声道:“你想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冷,便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原本以为,他过世之后,我面对什么事都能心平气和了。”

我听得到赵偱清晰的呼吸声,平稳,又透着一丝清冷。他开口慢慢问道:“给他办丧礼的那些天,你其实一直都在,对么?”

我的心沉了沉。

那些天真的是冷透了,我没有资格进去给他烧一炷香,也不知如何面对陶里。空中不断翻飞的冥币纸灰和呛人味道,与初冬里生涩的北风一样让人眼睛酸疼。我独自坐在灵堂外面搭着的简单棚子里,握着一杯清透的带着香火味的凉白开,看吊唁的队伍时长时短,听身旁的人细声嘀咕关于赵将军的每一个故事,一字一句都写进了心裏。

滑稽又聒噪的丧乐在耳边一直回荡,到后来,满脑子都是那个调调。

赵偱深深叹道:“那时我见到你,你眼睛里全是不合年纪的凄凉。好像整个人世,都已经替他作了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