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佐终于还是出声道:“段皇爷既然说这柳雪桂是大理国的花木,在我越国并无人识得,季淑妃又怎么知道这种植物?更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一句话让季淑妃阴沉的脸稍稍有所缓和,但在我听来,却觉得钱佐这个设问句提得正是时候,钱倧恐怕正等着一个人发问,从而把季家父女通敌卖国的罪证给送上。
是的,我的计划,就是给季淑妃扣上一个通敌卖国的死罪!一条让她无法翻身的罪名!
杀死思慕公主的人,也就是那个小婢女的主人,也无非是想挑起越国与大理的争端,五代十国有那么多国家,随便给季家安插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不是比季淑妃因为毒害我而杀死思慕公主更有说服力么?
以钱倧的狡诈,想要找些帽子给季直良扣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果然,钱倧眼睛一亮,声调高了几倍:“臣弟正要说,旁人也许不知道柳雪桂是什么,但是季淑妃不一定不知道。我想问段皇爷一个问题,思慕公主嫁给我越国皇帝,两邦交好,从此越国与大理约为兄弟,这样的事情,是谁最不愿见到的?”
“自然是羊牱。”段思胄不假思索就回答道。羊牱是大理旁边一个小国,国家虽小,但国人却彪悍。只因羊牱国人都善使毒,又是蛮夷,十分野蛮,不似大理国人安于耕织,他们成日里就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大理国对羊牱深恶痛绝,早有吞并其之心。但羊牱曾进献过美女给越国先帝,因着这层关系,大理国倒也有所顾忌,怕灭了羊牱,会得罪越国。加上羊牱国人实在彪悍,大理国心知吃掉羊牱是个棘手的活。如今越国先帝已逝,若是大理与越国交好,远在南边的越国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了越国的庇护,羊牱便没有了城墙。大理放手一搏,自然要多几分把握。
其实,在思慕公主嫁过来的时候,大理使臣就委婉地向钱佐表达了段思胄的这个意向。(当然,这一切,都是钱倧告诉我的。)也就是说,一旦和亲成功,羊牱国可能朝不保夕。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场上的小婢女忽然眼神抖动,望向钱倧,极不自然。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小婢女的主人恐怕正是羊牱国的。她没想到牵扯来牵扯去,终究还是赖在了羊牱国头上。
钱倧似乎也猜到了七八分,赶紧不动声色的让大殿上这些证人退下。那小婢女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拖了下去。
钱倧笑了笑,“倘若思慕公主死在越国,段皇爷非但没有心思把羊牱归入大理版图,还会和越国闹得不可开交。羊牱不仅可以苟延残喘,说不定还能瞅准机会对大理国下手。”
正说着,季直良的脸色刷地一变,好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一样,钱倧这时候敏锐的如同一只猎豹,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季直良的表情,钱倧话锋一转,“季大人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什么?皇上,相信您也清楚,淑妃娘娘的母亲,乃是先帝当年赐给季大人的宫女,而这名宫女,臣弟查了记录,恰好就是羊牱国进献的秀女。”
一下子,群臣恍然。他们终于知道钱倧要说什么了,季直良父女根本就是羊牱国在越国的内奸。
我没想到季淑妃还真凑巧有这样一个把柄,看来真是天意。
季直良父女当然开始辩驳,仅凭季淑妃的生母是羊牱人就断定季直良里通外国,当然是不够的,钱倧非常客气地告诉季直良,就在此时,刑部的人已经去了季府搜集证据去了。
不一时,刑部的华大人已经从季府找到了几封与羊牱国君私通的秘信,提到了杀死思慕公主一事,又提到了如何答谢季家之类话语,信中甚至说道若是嫁祸给流求,越国若是出兵流求,季家又可以如何牟取暴利云云。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想要嫁祸给季直良,区区几封秘信又是什么难事?
同时,刑部的华大人还拖上来一具尸体,正是当日在大牢里行刺我的送饭婆子。季淑妃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个婆子的身份已经查明,确实是季家花钱买来的刺客,当日季淑妃气急攻心,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却没想到自己这样急于杀我,在此时看来却更加让人觉得季家是为了嫁祸于我,又怕事情败露从而杀我灭口,制造我畏罪自杀的假象!
季家既然和羊牱密谋,自然有柳雪桂的渠道,而在众人眼里,季淑妃此举既能够帮羊牱解除大理这个大患,又能够让痛恨我的季家轻易地除掉我,还顺带让季家获得暴利,这一切,都是多么的合理,多么地逼真啊。
偏巧季淑妃的母亲是羊牱人,偏巧季淑妃要在众人面前丢下荷包嫁祸给我,偏巧季淑妃要买凶杀我,谁的嫌疑大,谁的嫌疑小,朝堂上的群臣,早已经在心裏做出了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