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寝(2 / 2)

恨不相逢陌上花 孤钵 1908 字 1个月前

“就是你从前唱的,朕忧心国事,睡不着的时候,你便唱给朕听的。”钱佐笑呵呵地看着我,饱含深情。

我没来由地心裏一凉,正要说话,却听钱佐说道:“哦,对了,朕忘记你不记得怎么唱,这回就让朕唱给你听罢。”

他不由分说,忽而鼻子发音,哼了起来。

<small>箫声咽,</small>

<small>秦娥梦断秦楼月。</small>

<small>秦楼月,</small>

<small>年年柳色,</small>

<small>灞陵伤别。</small>

<small>乐游原上清秋节,</small>

<small>咸阳古道音尘绝。</small>

<small>音尘绝,</small>

<small>西风残照,</small>

<small>汉家陵阙。</small>

钱佐的声线本是纯厚低沉,如今轻哼起这样的曲子,只觉得颇有几分怪异,但那曲调中宛转流淌的幽怨却更加凸显出来,令人仿佛听到了曲中那若断若续的悲咽箫声,看到了那若明若幽的凄清月色,好不荒凉,好不凄冷。

“皇上?”我蓦地惊坐而起,听着这样悲怆的曲子,总有种不详的感觉。今日的钱佐为何处处透着一股古怪。

钱佐却并不理会,而是苍凉地笑了笑,“这首曲子是李白所作,你告诉过朕,李白游至秦地,遇到一女子在家门口祈盼她丈夫归来,于是李白有感而发所做的。那女子的丈夫出了远门,离她而去,便再没回来。那女子便每日坐在家门口望着路口,从春天等到秋天,又从秋天等到春天,年复一年……”

我听着他如同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心裏却如同寒冰,他说:“悠梦,你说那女子幸福与否?”

我半晌没吱声,眼睛一直看着他,想理解他背后的意思,可钱佐却投给我一个期望的眼神,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惨然一笑,说道,“那女子的丈夫生死不知,女子成日里魂不守舍的,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可是钱佐却摇了摇头,他呼了一口气,幽幽道:“照朕说来,却不尽然。因为那女子心裏头一心一意想着她丈夫明天会回来,她心裏头有着这念想,才能活下去。说不定,她的丈夫早已经身故,或许在外乡另娶她人,但在这秦女的心中,她的丈夫却一直都在回家的路上……”

钱佐这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自己是那个秦女一般,我一时忘了反驳。

钱佐忽然讪讪地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朕便和这秦女一样,明知道你心裏头没有朕,但却始终相信你会回心转意,你终有一天会让朕走进你的心裏……”

我听着砰然心跳,返转头却看见钱佐深如大海的眸子盯着我,尽管灯火暗淡,他的脸只是依稀可见,但仍是让人心动。

“所以,朕明知道你谋害朕,却依旧相信朕能打动你,能让你爱上朕……”他淡淡地说着,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暗暗心惊,钱佐今日没有喝酒,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今晚上的钱佐却能这样的明白,怎不让人胆战心惊。

但钱佐却话锋一转,黯然道:“可是,你却死了。朕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我死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却见钱佐轻轻一笑,说道:“是啊,戴悠梦已经死了,不是么?朕早该知道的。”

钱佐见我不说话,依旧淡淡一笑,“你不是戴悠梦。”他说得极为轻缓,原来他这样冰冷的人也能用这样平缓的语气同我说出这样的话。

他说完,望着我,那双眸子波澜不惊,却又好像蕴含了绵延不绝的情意。我的心怦怦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但不知为何却不愿承认,我说:“我是的,我只是失忆了。”

我回避着他的眼神,心裏头有点鬼。倘若钱佐对着我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反而能坦然面对,但现在的钱佐,平静又深情,让我总是不知如何面对。

钱佐轻轻笑,好像是嘲笑我的勉为其难。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视线在我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挪动,那认真的样子让我一时之间忘了说话。我忽然很留恋这样的眼神,这份认真和专注,让我意乱情迷。

他说,“你和戴悠梦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却不是她。”我眼中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掂着我下颌的手,忽而一松,我心裏好像有个东西落地,掉在了一地尘埃中。

“朕和戴悠梦自幼就认得,戴悠梦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会什么,懂得什么,朕都知道。”

“我身上哪一块不是戴悠梦的?”我有些心虚,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连慕容楚风都没有瞒住,又怎么能瞒得住钱佐呢?原来的钱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恨来爱着戴悠梦,他从来没有正眼看我,从来不愿冷静地听我说话。可是现在,一旦他平静下来,很快就发现了我和戴悠梦的不同。

当然不同,我和戴悠梦,只是有着同一副皮囊罢了。

“前两日,朕让你帮朕想那弥勒降世的点子,你做的很好。可也说明,你——的的确确不是她。戴悠梦不会懂得这些奇门遁甲之术,她不通药理,否则也不会在害朕的时候,也害了她自己。”他说得很平淡,但平淡下的无奈却是那样的明显。钱佐是说戴悠梦点诱魂香的事吧。

看样子,现在的钱佐已经能把所有事都看清楚了。他能够承认自己对戴悠梦的爱,也能坦承戴悠梦的坏,心若明镜,便再没必要幻想出那个纯洁的自己,心结解开,他的人格分裂恐怕也不会再出现吧。

我心裏不禁有些空荡荡的。是的,他的病好了,但他也把我识穿了。从此我不是戴悠梦,可是他的心呢?还和李白词中的秦女一样依旧祈盼着戴悠梦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