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姓妇人涨红了脸, 终于是伸手拍了拍陈超的脑袋:“去, 给那丫头道歉。”
陈超被母亲逼迫, 极不情愿地走到汤包面前,声音微弱蚊蚋:“对不起。”
汤包吓得躲在了傅时身后,只伸出一个脑袋看着他:“没……没……没关系。”
陈姓妇人终究是没有要叶嘉的医药费, 骂骂咧咧地拎着自家的小孩离开了。
回了家,叶嘉阴沉着脸, 一言不发, 傅时背靠着墙站在边上。汤包一会儿看看傅时, 一会儿又看看叶嘉,惴惴不安的模样。
叶嘉从橱柜上,拿起了那枚湖蓝色警徽,看向傅时,声音很平很稳:“过来。”
傅时走过来,叶嘉将警徽放在了桌上, 就放在傅时的面前。
她的声音冷沉:“跪。”
扑通一声, 傅时跪在了警徽面前。
叶嘉做了晚饭, 汤包看着还跪在客厅的傅时, 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偷摸地看了叶嘉一眼, 想要下桌,叶嘉一边吃面,便无表情道:“不准浪费。”
汤包只好重新坐回桌,抹了把眼泪, 将碗里的面条吃干净。
收拾碗筷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叶嘉将汤包哄上床,熟睡之后,她轻轻关上房门,客厅里,傅时还可怜巴巴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知错了?”叶嘉站在楼梯口。
“嗯,不该打架。”傅时说。
叶嘉转身上楼,不再理会他,也没有叫他起来,回了房间。
深夜,门开了,傅想从房间里蹑手蹑脚地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块达利园小面包,跑到傅时边上,低声说道:“哥……吃。”
傅时跪在冰冰凉凉的地板上,看着汤包,柔声道:“我不饿。”
汤包又偷偷回头,瞄了楼上一眼,说道:“妈咪睡……着了,哥快吃……吃吧!”
傅时的肚子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汤包手里的小面包,咽了口唾沫。
“蠢呆妹,把那玩意儿拿走。”傅时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道:“哥犯了错,在受罚,不想叶子生气的话,就乖乖上床睡觉。”
傅想犹豫踟蹰了半天,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颤颤巍巍地上了楼。
几分钟后,客厅的灯再度明亮起来,叶嘉穿着一身丝质小睡裙,站在楼梯口,沉声问道:“知错了?”
“嗯,不该撒谎。”
沉吟片刻,叶嘉终于缓缓下了楼,走到冰箱边,拿了几样菜,走进厨房的时候,喃喃道:“起来吧。”
傅时如释重负地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坐好。
叶嘉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四十分钟之后,清新的香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傅时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厨房门边朝裏面看。
叶嘉手里拿着小勺,正在搅动砂锅里的粥,几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白果神仙粥出锅了。
傅时早已经饿得不行,赶紧跑到餐桌上,给自己系好了餐巾,待叶嘉将那一碗碧玉溶浆的神仙粥端上了桌。
傅时拿着小勺子,正襟危坐,看着面前的米粥,待到米粥稍冷了些,傅时才开动,吃得一脸肃穆和克制,傅时很讲究用餐礼仪,无论多饿,总不会像汤包那样,狼吞虎咽。
叶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有些时候,你跟你爸还真像。”
傅时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叶嘉,才沉声说道:“不像。”
“嗯?”
“我不会离开你。”他突然说:“永远不会。”
长久的沉默。
叶嘉突然对傅时招了招手:“儿子,坐过来。”
傅时爬下餐桌,跑到叶嘉身边的小椅子上坐好,叶嘉揽住了他的小肩膀,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米粥,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喃喃说道:“不管多恨他,你都必须记住,你爸,是个英雄。”
次日,叶嘉办完了公司的一些交接工作。
“叶嘉,是我……陆景。”电话那头,是陆景那熟悉的低醇嗓音。
叶嘉刚刚到家门口,闻言,径直走到院子里,回头,孩子们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陆景。”她唤他的名字:“最近怎么样?”
“还行,只是外面不太平,发生了好几起强|奸案,晚上在家,记得把门反锁了。”陆景叮嘱。
陆景S大毕业之后,配到了鹿州警局的信息部门,工作了几年,颇有成绩,通过信息技术破获了好几起网络诈骗案,名声在外。
“我会的,还有事吗?”
“什么时候走?”他问。
“下周。”
“我的调职令已经下来了,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
“陆景,你没必要……”
“不是为了你,我也有自己的抱负,你别想太多了。”
“……”
挂掉电话,陆景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点了根烟。
回想起了五个月前。
落雁江下游的一处堆积滩,渔船打捞出一具已经完全腐烂的尸体,完全不能辨别模样,唯一能够确定身份的,就是骸骨身上那套近乎发白的制服。
尸体连夜被运回了鹿州。
陆景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就那样呆坐在走廊通道冰凉的地板上,无论谁去拉她,都不起来,宛如惊弓之鸟,不管是谁从中心出来,她都会爬上去,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结果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