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走出一位满脸戚色的侍衞,他嗫嚅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此刻他为千夫所指,自己若不站出,等待别人揭破,势必会更加悲惨。
萧乘风面色一缓,却是那侍衞翻身向那受伤的中年人跪下,磕了一个头;萧乘风面色微霁,说:“既然你已悔过……”
就在此刻,忽然从身边冷然走来一个男子,长声说:“想不到我西瑶世家门下居然有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的!”那人赫然是西瑶非月,他伸手反转,一掌拍向那侍衞的天灵盖。
事出突然,谁也无力阻止,只听一声惨叫,那人仰首倒下,带起一天血迹。
萧乘风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想到西瑶世家管教极严,西瑶非月并不偏袒门下,反而生出一股敬佩之心,然而对于西瑶非月对门人狠下这般杀手,还是觉得颇有不忍。
就在此刻,忽然从西瑶世家门下传来一个声音:“西瑶老贼,你杀了我弟弟,太卑鄙了!难道你的所作所为,就比我弟弟好得了多少?”
西瑶非月面色一变,返身飞起,掠向人群,他的双手反转,已施展出一道光芒,可是那光芒忽然被一个银色盾牌所挡。原来那侍衞所在之处,却有一人施展魔法盾,正是千寻者。
千寻者沉声对那侍衞说:“说下去。”
那侍衞被这般壮胆:“我和弟弟情同手足,此刻死都不怕,还怕西瑶世家的惩罚吗?我那天无意里经过庭院,发现书房大开,平时你那书房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否则杀无赦,那天偏巧我鬼迷心窍,偷偷进去,竟发现你西瑶非月在纸娄里的一张废纸,上面却是写着,在这次屠萧大会上,你暗中挑逗皇甫世家、柳风世家前去战萧尊者,而自己坐收渔利;你自己还设下无数阴谋,让萧乘风自缚也是其中之一;海域城七件血案,都是你指使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刚才在山顶,你还传音入密逼迫我喊出‘再不捉住萧乘风,让他红粉学院的外院弟子上来,恐怕没人能挡得住他’的话!”
西瑶非月面色一寒,衣袖拂起,还是一副高雅的气质:“笑话!我西瑶非月岂是这种人?你此刻为弟弟报仇,捏造这些事情,然而你能举出证据吗?”
便在此时,远处飞来几片花朵,那花朵忽然绽放,而从花朵里飘然掠出一位绝色美女,一身轻纱,轻然浅笑;她正是圣女天城的小公主雪海滨,此刻她翩然落在萧乘风身边。
众人正在疑心这绝色美女出现的原因,谁知她只是静静站在萧乘风的身后,像是萧乘风的侍女一般,柔顺着笑着。
前时群豪见到风灵儿,只是为她的面容所惊动,此刻待雪海滨出现眼前,竟觉得世间美妙到极点之物,便是眼前少女了。他们那看那么一眼,就失魂落魄;而近处的南宫坏,一双眼睛已经离不开雪海滨了。
忽然人群里有人惊呼出声:“她是圣女天城的小公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圣女天城是龙天大陆最为神秘的地方,昔日萧吟和便是在圣女天城里成长;而圣女天城享誉数百年,传言里只有女子驻足,各个美若天仙。而圣女天城的小公主居然乖巧地跟在萧乘风身边——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沸沸扬扬的传言里,众人都知道雪海滨被圣女天城城主催得紧,今年被迫结婚之事,此刻他们当真是“望眼欲穿”:若这位绝代少女能看重自己?可是自己这般一想,再对照她身边的萧乘风,只觉一阵失落:他们如同金童玉女一般……
雪海滨忽然对萧乘风嫣然一笑说:“这些血案,应该是西瑶非月所为!”
萧乘风一怔,说不出话来。
雪海滨柔柔一笑,轻拍了一下手掌,却是人群里分开,一个侍衞缓缓走上来,手里捧着一个黑盒子,走到近前,将盒子缓缓打开,裏面只有一个青色玉佩,还有一张信笺,雪海滨拿起信笺,缓缓展开:
“西瑶非月自幼出生富贵,可是身体虚弱,只能学得低级魔法,他哥哥西瑶雷修为高强,替西瑶世家挣得不少名气,西瑶非月一开始还为哥哥感到骄傲自豪,可是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别人都对西瑶雷赞誉有加,对他则不加辞色,而他终至于嫉妒起来;一次,因为哥哥在山崖上救了他一命,他居然丧心病狂,将哥哥封住真元,然后推下山崖;回去后推说哥哥为救他而丧命。”
西瑶非月看到那黑盒子里的青色玉佩,忽然轻叹一声说:“这的确是他的遗物。”
“你哥哥摔下山崖,并未死去;只是他不忍当面来揭破你。”雪海滨面色一寒,说:“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西瑶非月回头扫视周围,发现别人多是鄙视的眼神,他冷笑着说:“小时候每当我做错事,他们并不责备,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我,那好像在说,为什么两个孩子就完全不一样!他们的眼神在告诉我,要我向我哥哥学习!可是我天生虚弱,那并非我的不对;那些眼神,在若干年后一直亮在我心头,时时刻刻告诉我,他们在怜惜我的表面时,心裏一直带着深深的嘲弄。”
西瑶非月摇头说:“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别人不羞辱我,可是比当面打了我十个巴掌还难受,我几乎是不当作存在的,没人疼爱……”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每次我回想到将他推下山崖的那一刻,我就全身激动;那是一门艺术,真正无上的艺术;只有通过这样的艺术,我才能有如今的光辉。”他越说越激动:“后来我迷上了这门艺术,纯粹杀人不算什么,折磨人才是真正的技巧……”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西瑶非月竟是这般面目,而且此刻这西瑶非月还面色优雅,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虔诚。
西瑶非月微微一笑,说:“只有当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折磨时,这样心情的煎熬才是神圣的艺术。萧乘风,这次我暗中派人绑架了花含萱,所以此刻我当真很想瞧瞧你的神情。”他高雅的语气里,竟让觉得全身透凉。
就在西瑶非月拍掌时,忽然从千寻者身后绽放出一朵花儿,而后一位带着面纱,头上闪烁着白光的少女从花朵里凭空出现。
“是圣女千余雪!”众人纷纷惊呆。这圣女平时难得一见,难道也是红粉学院门下?
而圣女千余雪的左右手,各牵着花含萱和小云。而后千寻者淡淡地说:“西瑶掌教,花小姐早被我救出了。”
西瑶非月赞道:“妙!这龙争虎斗之间,你来我往,也是一门艺术!”他纵目四望,发现群豪不齿他的为人,早都怒视于他,而包围他的都是红粉学院外院弟子,而在远处还有东方云零虎视眈眈;西瑶非月忽然长声而笑:“只可惜这门艺术在我手里有破绽,所以终被糟蹋了。”
他微笑着对萧乘风说:“能在临死前结识你这般少年英雄,也许是我人生里最大的艺术吧。”他左手里掂出一朵火焰,右手轻柔地去抚摸着,忽然间,那火焰炸开,而他整个人竟在瞬间化成灰烬,尸骨无存。
而最后映留在眼帘的,是他最后一刻柔雅的笑容,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也许这便是人性了。
红莲花开,青云蝶出神地看着翩然飞舞的雌蝶,挑逗心忽然活动起来,轻轻将一根草扔向雌蝶,随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到雌蝶飞回,嘟着嘴说有人欺负她,扔她东西,于是一脸愤慨:“是谁那么缺德?打我的小甜心,带我去看看!”于是它携着雌蝶的手,悠然飞起。
花含萱看着远处花丛上的这两只蝶儿,不禁悠然神往。此刻她浅笑着,站在萧乘风身边,只觉一种温馨扑面而来。
——她虽被西瑶世家派人抓去,可是心头一点也不急,不知怎么,她坚信萧乘风一定会救出她。此时她便腼腆地微笑着。
而在萧乘风身边,雪海滨听着千寻者的叙述,对于萧乘风用碗做兵器,将所谓的天下英雄打的“惨不忍睹”之事,脸上不免露出柔柔的笑容。她虽早知道萧乘风这次必大发神威,可是当此刻听到真实的述说,还是忍不住心都跳了出来!
然后她扬起头,对萧乘风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最英雄的!”此际的她,在萧乘风面前,完全流露出一副可爱的样子。
萧乘风心头一荡,任谁被这般绝代少女所崇拜,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他轻轻握住雪海滨的手。
可是旁边的风灵儿忽然不满起来。
在山下,她早判断出是那尺云飞设计让她摔倒,而气宇轩昂的萧乘风则是在帮她,加上红粉学院尊者的身份,她已为萧乘风着迷,后来更发现萧乘风的英雄事迹,再则他身上有种神秘的魅力,于是她早被迷得神魂颠倒,所以才要和萧乘风携手作战,萧乘风认为她豪爽,其实焉知她的心事;小女孩心思细腻,天生藏不住脸上表情,她见到雪海滨和萧乘风的亲昵后,心裏失落的难受,眼看泪儿就要夺眶而出。
此刻她怕说话会泄漏自己的辛酸,可是又不舍得离开萧乘风,在旁边兜了一个大圈子,可是萧乘风和雪海滨彼此亲昵,一时忽略了她。
“他肯定对这小公主着迷了!说不定在这万千豪杰前,会作出很亲昵的行为。”风灵儿失魂落魄,她轻跺着脚:一想到他们那么亲热,她的心几乎都要死去。
她生怕看到越走越近的萧乘风和雪海滨,连忙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语气的平静:“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乘风对这个风灵儿颇有好感,此刻这才发现忽视了她,不免歉然说:“在天帝山上,多谢你和我并肩作战。”
风灵儿见到他说话,心头小鹿乱撞,说及在山顶之事,其实她早被他推开,是他单人作战;她不免抬眼高傲地掠了一眼雪海滨:我可是和他同甘共苦的!
可是细细品味,发现萧乘风根本没有挽留她的口吻,心下便赌气起来:“那后会有期了!”她身形缓缓飞开,既舍不得,又想早点离去,心裏愁肠万结。
萧乘风心在雪海滨身上,自然没注意到风灵儿的表情,而雪海滨冰雪聪明,也不说破。
此刻群豪一起下山,对于身边有诸位外院弟子保护的萧乘风,更是心生惊觉,生怕追究自己责任,再不济,被说成“盲从”,或者“意图不轨”,实在是不好的帽子,如何还敢和萧乘风套近乎?那数万豪杰,如同鸟雀散一般,不半刻都已走得无影无踪。
将那些百姓安然送回后,那外院弟子多是经历风浪的英雄豪杰,见到几位少女围在萧乘风身边,自然懂得少年心事,都找藉口离去;而小云亲热地拉着萧乘风的手,仰慕地说:“萧哥哥,你是天下第一大英雄!”
萧乘风不免莞尔,而小云忽然又拉住花含萱的手,说:“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姐姐。”然后他郑重地将两只手合握,说:“最大的英雄牵着最好的姐姐,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花含萱大惊失色,想不到小云这般“肆无忌惮”,她只觉在萧乘风面前,自己心事完全被看破一般,此刻她脸上陀红,如同春花灿烂一般,娇嫩欲滴;而手上出了汗水,更是紧张地连另外一只手都颤抖不止。
雪海滨想不到自己的诸般努力,几乎在这一刻被浑碎,不免面色黯然,可是还要强装脸上的自若,勉强一笑附和说:“是呀。”
萧乘风自然手足无措,他自从学会红粉心法后,不知迷倒多少女子,海云国公主、大沙国女王等,几乎每遇到一位女子,她们都倾心以对,而他只对雪海滨动情,于是便戴上面具行走大陆,他和花含萱相处这些日子,也颇为喜欢花含萱,可是终究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爱怜,虽然觉得拉住花含萱的手是天经地义,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免尴尬。
反而是小云又牵起雪海滨的手,交到萧乘风的另外一只手上:“雪姐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所以萧哥哥也应该牵着呢。”说完,他狡黠一笑,左手放在肚皮上,原地旋转一圈,颇为自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