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后第五日。
午膳后,诸皇子有半个时辰往宫里歇歇的空闲。
上书房内便只有辛泓承留下,正在站着练字。大约是心不静的关系,写了许多张皆是废纸。
竹帘轻响,范云义走进来,站在他身旁。
“张老画师安全出京了?”
范云义点头。今日他以建安伯府老夫人身体欠佳为由请了假,私下跟着张老画师,直到他安全出城。
辛泓承松了口气:“那就好,总不好害了退休的老人家。”
范云义盯着他问道:“你不担心你自己吗?”
辛泓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门口王中匆匆忙忙跑进来。他跟了辛泓承许多年,知道说话不用瞒着范云义,所以直接道:“殿下,抓住了,确实是绿水。按着殿下的吩咐,没有惊动她,让她带走了那张画。”
“果然是她啊。”
白毛,绿水,红掌,清波。
他的四个宫女里,他完全信任的,只有白毛跟清波,其余两个,始终有些分辨不出。
只是再换了人,说不准还是钉子,倒是更陌生了。于是索性就将红掌和绿水都留了下来,一直防备着。
直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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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宫。
辛泓承被宣进来的时候,只觉得气氛格外压抑。
太上皇皇太后,皇上皇后按次序坐了,甄贵太妃居然也在,瑞王正站在她身后摇头晃脑,见了辛泓承进来还对他挤眉弄眼的打招呼。
此外便是明妃与二皇子,正恭敬的垂手而立。
皇上脸色阴沉,见了辛泓承进来,抢着道:“还不快跪了认错!以后若再犯,朕绝不饶你!”
太上皇虽然年老,眼睛却仍如鹰隼一般锋利明亮。他伸手叩了叩桌面:“行了,你就别明着骂暗着护了。你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便是一碗水端不平,略有些偏心,可也不能直接将水碗打翻了。”
皇上脸色就转为涨红:“父皇……”
太上皇语气严肃:“前几日,就在朕宫里,原儿犯了跟今日承儿一样的错。那时候你是怎么处置的?当即断了原儿与甄家结亲之事,将徐家姑娘指给了她。怎么今日就成了,认错就算了呢?你跟朕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自从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当众受太上皇诘问,连忙起身:“父皇,儿子自知因承儿年幼失母,又是嫡子,便一贯对他更上心些。可今日之事,承儿跟原儿的性质确实不同。承儿不过是年少慕艾,与林家姑娘实则连话也未曾说过,何况别的。但原儿却是与徐氏女私定终身,暗中通信,哪里能一样呢?”
太上皇努力压住火气:毕竟现在眼前这个儿子不再是循王,而是九五之尊。当着他的妾室儿子们,肯定是要给他留皇帝体面的。
可一看他到现在还这样偏心,太上皇只觉得火都烧到眉毛,马上就要烧到脑子了!
这也就是太上皇年纪大了修身养性,往前倒退十年二十年,他估计现在就要挽袖子抽皇上了。
明妃本来在旁影子似的站着,此时忽然“噗通”一声跪下,边哀哀哭泣边对太上皇道:“老圣人,皇上说的对,四皇子跟原儿不同,年少慕艾算不得什么大错。
只是臣妾自打原儿犯错,一心自省。偶然得知了四皇子的心思后便心惊肉跳,唯恐他做出跟原儿一样的错事,所以才想着早早告知老圣人和皇上,劝四皇子回头,免得重蹈原儿覆辙。毕竟……毕竟林姑娘每隔两个月都要进宫一回,又住在凤仪宫,四皇子来往凤仪宫又方便……”
皇上遽然变色:“贱妇!还不住口!朕跟父皇说话,你一个小小妃嫔也敢开口!”
皇后也气的发抖:“明妃,你这是什么意思!玉……林姑娘在本宫那里好好地,从来一步都不多走,是最规矩不过的孩子!”
辛泓承跪在地上,看地毯上吉祥福寿的花纹:果然是明妃的做派,每次都做出一种为人好的态度来,将人坑死。
太上皇见此,将桌上的画像拍了拍:“先扮作小太监私见,再从如意馆拿走人家姑娘的画像私藏。朕看你的妃子说的没错,若不防患于未然,不知他还要做出什么荒唐孟浪之事!”
辛泓承忙叩首:“皇爷爷恕罪。”
明妃被皇上斥骂后伏在地上,眼泪无声的落在地毯里。
她没法回头了,今日后皇上一定会厌弃她。
况且她已经挖了个坑把四皇子推了进去,无论添不添上几铲子土,今日也都是撕破脸了,那还顾忌什么,一定要咬死辛泓承,也坏了他的婚事才行!
其实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她并不想自己出面。
从陶画师尹画师那里得了消息后,明妃去寻过贵妃,原想挑唆她出头,谁知贵妃忽然对她变了脸色:“明妃!我告诉你,往日我愿意跟你联手去给皇后使绊子,只是因为我看不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坐着皇后的位置对我颐指气使!”
“但这不代表我看得上你这种口蜜腹剑的小人!往日你儿子挑唆我儿子的账我还没与你算,今日你还敢来撩拨我!想让我跟我儿与四皇子对上,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是吧!我告诉你,你做梦!”
“好,你不是特意将这个消息送给我吗?我这就去告诉皇上!咱们皇上的偏心你比我明白吧,这件事他一定会替他最疼爱的嫡子抹平,你跟你儿子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拼着便宜了四皇子,也不便宜你这个到处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的祸害!”
明妃不想贵妃居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因怕贵妃坏事,情急之下,只得立即求见太上皇。
正巧太上皇正优哉游哉带着皇太后和甄贵太妃钓鱼呢。一听此事,鱼竿也不要了,当即带着明妃母子到了皇上的明正宫。
皇上也震惊:辛泓承扮小太监之事他是知道的,可他真不知道辛泓承还藏了人家姑娘一张画像,如今就成了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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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屋内哭的哭,跪的跪,磕头的磕头。
太上皇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平素也最烦这些家长里短之事。
因此此时理都不理皇上,直接转头问皇太后:“你见过那个林家小姑娘,人如何?”
太后言简意赅:“是个好孩子。”
太上皇点头:“那朕就做主了,来日将她赐婚给承儿做正妃。”
此话一出,如惊雷一般落在所有人头上。
明妃母子心中大石落地,眼里一时只有跪在地上深深垂头脊背略微发颤的辛泓承。
报复的快意充盈了辛泓原的内心。
太上皇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今日之事不许外传,圣旨未下前传出去一个字,朕绝不放过!”
正如二皇子跟徐莹之事,皇室私下如何处置是一回事,但表面的体统面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太后适时起身,对众人道:“各自散了吧,太上皇与皇上想必还有话要说。”
众人告退。
皇后亲手扶了一把辛泓承,心疼道:“承儿,走,先去母后那里。”出了门后狠狠剜了明妃一眼。
二皇子却依然谦顺:“恭送母后。”
然后才开口叫住辛泓承:“四弟。”
辛泓承回头。
二皇子带着笑,举起了一只手,手心面对辛泓承,五根手指分明:“四弟啊,距离赏花宴,才过了五天。”
一报还一报,他终于将辛泓承加诸他身上的痛苦,尽数还了回去。
用了不过五天的时间。
辛泓承走到他面前,忽然高高举起了手。
杨皇后惊呼:“承儿!”
太后甄贵太妃和瑞王也忍不住驻足,看着这一对兄弟。
二皇子瞳孔一缩,人却不闪不避:“四弟要动手吗?”
太上皇和皇上还在里面密谈,这会子辛泓承要是当众动手打了兄长,后果不堪设想。
辛泓承高高扬起的手拍在二皇子举起的手掌上。
二皇子一怔。
“动手?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跟二哥击个掌罢了。”辛泓承收回手,忽然一笑:“二哥,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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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橙子扬手。
二皇子os:你要打我?
小橙子:不,不,就是击个掌,二哥真是牺牲自己成全我的活雷锋,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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