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宝玉知道许阳与黛玉几年没见有许多话说,所以又跟二人寒暄了几句就先走了,留下许阳跟黛玉大眼瞪小眼。呆了好阵子许阳才道:“宝玉变了好多。”黛玉也不好受:“是啊,如今很少能看到他开心的样子了。昨儿三妹妹回门,他倒是稍有了点笑模样。也难怪他这样子,外祖母家这两年的情形确实不好,连大观园都准备关了呢,这几天姐妹们正收拾行李准备搬出来呢。明面上说是因为三妹妹宝姐姐等人都搬出去了,裏面住的人太少,可谁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根本就是那园子开销太大家里支撑不起了。”

许阳并不意外。因为林如海的插手,贾家的情况其实是比原着好一些的,起码身为两房未来的男丁的贾琏跟宝玉比原着争气多了。贾琏的考评一直不错,王熙凤除了巧姐,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年前平儿也生了个女儿,如今两儿两女十分的完满,偏被长辈给弄到湖北那个火山口上坐着。宝玉生的俊美脾气又好,才十六岁就是秀才了,这样争气的孩子京城勋贵圈儿里也是出名的,要不是贾府现在的形势不太好,怕是早有人家反过来为女儿向他提亲了。

所以说这俩小辈再争气也没用,贾家从骨子里烂透了。东府那边不用说,名声顶风臭二十里。便是荣国府这边有好到哪里去了呢?贾赦是个又糊涂又专横的主儿,他的混账事儿这些年就没有断过,扒拉扒拉总能找出五六条人命,别的乱七八糟的漏子更是一堆一堆的数不清。贾政人倒是不坏,大事情上也算明白,可总体于实务上那就是个糊涂蛋,家里的仆役仗着府里的名声在外面做了坏事不说,闯祸搞不定了还得回来让贾政夫妇抹平,这夫妻俩又搞不清是非曲直,每每成了帮凶还不自知。或者说以王夫人这类贵夫人的思维,护着自家下人是本能,至于是非什么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谁管对错呢?这些在外的罪行怕都是日后倒霉要被追究的罪过。就不论外面的事儿,光是府里本身的情况也够受的。为个省亲建的园子建的把家底儿都掏空了,偏家里从上到下全都奢侈成性,别说主子了,就是丫头们都习惯穿绸裹缎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这样的家,如今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一点都不奇怪。

许阳忖度了一下,便劝黛玉道:“这样也好,园子里不剩几个人,搬出来凑到一起也热闹。反正如今我跟母亲也搬来了,你闷了就到这裏来玩!也可以接姐妹们到你家嘛!”

黛玉叹道:“谁还有那个心思呢,上月底薛大哥哥成亲了,昨儿三妹妹回门,宝姐姐琴妹妹也回外祖母家探望,我看宝姐姐脸色很不好,后来问了琴妹妹,才知道薛大哥哥新娶的嫂子十分的厉害,把薛大哥哥整治的十分服帖,对薛姨妈没半点恭敬,话里话外的经常挤兑宝姐姐,几天前还撺掇了薛大哥哥把香菱打了个半死,现在还起不来床呢。”说着眼圈就又有些红。

黛玉跟薛家的两位姑娘都十分要好,香菱还正经跟她学了阵子诗,也难怪她会难受。相对无言了一阵子,许阳先打起精神:“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过去翠园一看,各色的陈设果然让黛玉很是喜欢:“这屏风好,哥哥回头再给我写两幅,我回家里也做让人这么个屏风!”拐过屏风,正看到春纤在床边收拾包裹,一见她进来就笑:“我们是瞎操心了,还带了几件姑娘的衣服过来,哪里用得着呢?满柜子都是新衣裳!”

黛玉扭头看许阳,许阳道:“那会儿每一季做新衣服,紫萱都要给你做几套扬州时兴的样式,偶尔自己也动手裁一件半件的,开始还给你捎去,后来她身体越发不好,做的慢,便所以我就没再给你捎,这次一并给你带过来……”一不小心勾起伤心的话题,黛玉的眼圈又红了,许阳自己也忍不住眼泪了,只说先到外面走走,让黛玉先收拾东西,便赶紧扭头走了出去。

黛玉也不说话,打开柜子,果然看到最边上是几身扬州式样的新衣,挑了料子最好的一件拿出来一看,便认出上面手艺是紫萱的针线,睹物思人,她再忍不住眼泪,捧了衣裳痛哭起来。

黛玉在春薇有许多要好的朋友,当初在学校最要好的便是兰梦如,可她现在已经不知所终了;紫萱本就与黛玉交情不错,在与许阳成亲后与黛玉的感情越发深厚,竟比在学校里更好上好几分,如今却香消玉殒。在学校里与黛玉关系仅次于兰梦如的郑锦华两年前嫁了人,许久没消息了;同样十分要好的夏美凤倒是还没嫁人,她本来随着父亲调任到直隶,在那里定了门亲事,可是去年年初她未婚夫花了一千两买了个楼子里的花魁回家,这事儿传的太热闹了,哪里瞒得了人,结果婚期就剩一个月了两家退了婚。前日黛玉才接到夏美凤的信,她随着升官的父亲进京了,家里正忙,过阵子来找黛玉玩。

少时的伙伴一个个都是出身不错且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可细细算来如今竟没有几个过的舒心的。而外祖家的事情同样让黛玉揪心,外祖母家的情形分明是大厦将倾,外祖母疼她,舅舅舅母们也都对她不错,就是为人最混账不过的贾赦,在她面前还不也是个挺可亲的老头?那是她的血脉亲人,纵是再有错有罪过,她也不想他们出事儿,更别说那些小辈们何其无辜。

黛玉越想越难受,哭的越发厉害。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哭罢了把紫萱给她做的几件衣裳都捡了出来,让春纤与她包好,这是再怎么也舍不得穿的东西,只能好好的收起来留作纪念。

黛玉这边把东西收拾好,重新洗漱了许阳便又过来了,许阳换了身衣服,头发也十分整齐,显然也重新梳洗过了,只是眼睛里还有些红血丝。黛玉脸上哭过的痕迹也很明显,两人心照不宣,倒是谁都不再提这个话题。

许阳带了黛玉把各个园子走了一圈,又给她讲了路上的新鲜事儿,从沿途的风景一直说到了艾德里安的趣事儿:艾德里安画完弗朗索瓦,再想画画找不到模特,最后花了半吊钱请船里足有二百斤的厨娘做了几天模特,画出的画儿把陈蓝实惊得大叫:“他竟觉得这样的女子值得画,欧罗巴人的口味果然与众不同!”直说的把黛玉逗得大笑了一场,总算把难受的气氛消去了不少。

两人在院子里溜达够了,便又齐齐跑到许太太的房里去,果然两个老太太也哭够了,正笑眯眯的聊天呢!许太太看他们兄妹过来了赶紧道:“可别乱跑了,正好该摆饭了!”

黛玉在许家自然是自在的很,只是许阳心裏有事儿,没有心情一直陪她玩儿,只是把这阵子攒下的小玩意儿让人抬到黛玉房里,又叮嘱她先睡午觉,醒了再玩。黛玉被他唠叨的脑袋都大了,最后索性赶他出去:“快走快走,你在这裏杵着我可怎么睡的成!你现在比蔡嬷嬷还啰嗦……”许阳哈哈一笑,退了出去。

晚上林如海过来,自然又是与许太太念叨个不停。林如海自然不能住在许家,吃过晚饭又聊了一会儿,便叮嘱女儿要乖乖的,自己则带了孟姨娘回家。许阳赶紧说自己要送舅舅,一口气就送到了林家,林家许家其实离得很近,就在一条街上,中间只隔了两户人家,要不然许太太怎么很小就跟许阳的爹很熟识呢?根本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