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带着两个宫婢,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冲上首的江善屈膝福身,将食盒里的早膳摆到炕几上,而后在红绡的示意下,再次福身退下。早膳很丰富,糕点就有五六碟,做成不同的花样,还有各色口味的粥,包括燕窝银耳粥,薏米百合红枣羹,凤尾鱼翅粥等,另有热菜四碟,冷菜两碟,干果蜜饯两攒盘,膳汤龙井竹荪一碗。红绡夹起一块如意卷,放到江善面前的碟中,一面轻声说话:“娘娘快尝尝,这宫中的吃食,是不是比外面的好吃?”珍珠打趣地挤眼睛:“那是自然,在陛下身边,娘娘吃素糕也是好吃的。”素糕就是纯纯的米糕,只添加些微的沙糖,吃着沙沙甜甜,但若说有多好吃,那就是不尽然。听她说的有趣,红绡没忍住笑起来。江善嗔睨过去一眼,嘴角藏着隐隐笑意,“你个不知羞的,等哪天让人将你这嘴缝起来。”珍珠做出害怕的样子,逗得江善又是一笑。这边刚将膳食撤下去,那边就有宫婢进来通传,说是几位贵人常在小主,来向贵妃娘娘请安了。江善眉眼微愣,与红绡相视一眼,点点头道:“让她们进来吧。”红绡扶着江善坐起身,拿起引枕塞到她背后,接着推开身后的窗户,散去房中留下的食物气味,等做好这一切,那边兰心也正好引着四人进来。四人容色各异,或娇艳,或温婉,或秀丽,望向眉间含春的江善时,齐齐露出一抹惊艳,接着就有或酸涩或嫉妒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陛下已经许久未踏入后宫,如今好不容易往后宫行走,却又进来这么一位强敌,就算是看在她那张漂亮的小脸,以及那身娇嫩莹白的皮子,恐怕短时间内也想不起她们。四人怀着复杂的心绪,恭身向上首请安。江善掩住心底的紧张,用平静的嗓音叫起,随后请她们坐下说话。四人分别是住在景阳宫侧殿的丽常在和庄贵人,以及住在永和宫侧殿的何美人和敏贵人,都是上一次选秀进宫。红绡带着宫婢奉上茶水,敏贵人看着盏中微黄的茶汤,陌生的香味让她有些好奇,冲上首问道:“贵妃娘娘,这是什么茶叶,闻着好生清香。”江善看向红绡,红绡想了想,说道:“诸位小主见谅,我们娘娘初入宫廷,各方还没收整妥当,这茶饼是奴婢在一处锦盒中拿出来的,上面用金纸剪成龙凤图形......”“龙凤团茶?”丽常在惊呼一声,茶盏差点从手中脱出。对面的何美人猛地抬头,见江善脸上似有迷茫,扯着嘴角道:“娘娘或许不知道,这龙凤团茶素来有一片二两金之称,连外朝的重臣大儒,也不见得能得陛下半片赏赐。”她捏着绣帕的手泛白,初入皇宫之时,她也因娇艳的长相,而得宠过一段时间,只是别说这龙凤团茶,就是那寻常一些的龙井,陛下也未赏过她半罐。下方四人脸色各异,几乎维持不住脸上刻意的笑容,红绡同样脸色不好看,是心疼的。她考虑到下面四位,都是宫里的小主,不好用太平常的茶叶,这才在一众极品大红袍,太平猴魁,金瓜贡茶中,选了这个看起来精致,却不知其名的茶叶。江善回过神,轻咳道:“许是我这丫头看错了,不过是普通茶叶,几位请用茶。”“对于娘娘来说,再珍贵的茶叶,也是平常。”丽常在一开口,就是酸溜溜的口气,说完恐怕是觉得会得罪人,慌乱地找补一句:“娘娘一入宫就高居贵妃,我们可是比不得的。”不想这话一出,那股褪不去的吃味,越发的浓郁和明显。江善脸上的笑容淡下,对于这满宫妃嫔,她本就不知该如何对待,加上如今腰肢酸软,这般端坐着十分吃力,心下生出送客的意思。然而不等她示意红绡,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接着盛元帝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何美人四人眼睛一亮,袅袅的屈膝行礼,声如莺啼,腰如柳枝,垂首福身之间尽显我见犹怜的气质。盛元帝眼底有些许诧异,似是没想到这里会有外人,然而仅仅就是须臾间,他的整颗心神就让江善占据,至于何美人四人的百般作态,无疑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平静地叫了声起,亲自托着江善起身,扶着她到榻上坐下,而后顺势坐在她旁边,让她半边身子靠在自己怀中,缓解她满身的酸软。望见她面上的疲惫,他抬眸淡淡看向下方,道:“你们都退下吧。”这语气听不出喜怒,平淡到像是在对陌生人,何美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扭扭捏捏地不愿离开。盛元帝面色一沉,那陡然强硬的气势,让下方四人齐齐变色,庄贵人率先屈膝告退,何美人也不敢再做撒娇卖乖之态,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只是心底的不忿,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房内终于清净下来,盛元帝摸摸她脸颊,见她脸色略有苍白,放软嗓音道:“是不是不舒服?”觊觎已久宝贝,终于收归己有,饶是稳重内敛的盛元帝,昨夜也不由颇为放纵。江善半闭着眼睛,依恋地靠在他怀中,盛元帝见状,大掌来到她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按揉,她眉间似有舒缓,他温声说道:“朕等会儿让人传话下去,不许后宫里的人来仪元殿打扰。”她轻轻摇了下脑袋,脸颊贴在他的胸膛,“陛下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的。”他捏捏她的鼻尖,笑问道:“嗯?叫朕什么呢?”江善睁开眼眸,望进他含笑的眼底,轻红着小脸唤道:“......六郎。”“好善娘,真乖。”他低头在她发间轻啄,将人往怀中拢了拢。这一日,盛元帝未从仪元殿离开,奏折也是让赵安荣搬来的仪元殿,得知消息的诸位宫妃,间或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皇后解禁之后,为彰显自身地位,每日都要求所有宫妃,前往凤仪殿请安,今早众人到的格外早,个个打扮的珠光宝气,可惜等到日头高涨,也未见到那一入宫,就将众人压了一头的熙贵妃。皇后的脸色,自是不必多说,其余宫妃冷笑的冷笑,语言讽刺的言语讽刺,兴致怏怏地离开凤仪殿,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仪元殿。盛元帝一过去,就有宫妃收到消息,等到晚间仍未传出离开的消息,一瞬间所有妃嫔,包括自恃宽容的皇后,嘴里都像含了一口陈醋。狐媚子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地响在各个宫殿。尽管有些人觉得,陛下不过是做做样子,但那股子妒意,仍然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