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还没想好,刚刚就被杏儿一把推了进来,感觉实在糟糕。青楼里争风吃醋的事情时常会有,冷秋月忍不住低头苦笑了一声,她还差点把这些女人都当成了从前初次相见的红袖,以为个个都是青楼中的奇女子呢。
硬着头皮慢慢抬起头,她一边思索着自我介绍一边冲口而出,“张大人好。”
张继之一怔,冷秋月趁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张继之,顿时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他,万般感慨。
二十二岁的他,比起五年前,成熟了许多。
眉目如画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属于少年时期的那份稚嫩,波光流转之间隐隐多了几分为官者的冷厉与威严,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从她喊张大人的那一刻开始,已经转为了淡淡的厌恶。
冷秋月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顿时尴尬地站住了,她搓着双手正努力让自己的出现变得名正言顺起来,旁边的女子已经柔声笑道:“公子若是专程来找张大人的,不如等奴婢奏完一曲之后再说明来意。”
这女子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听起来也十分动人,想必就是那个烧火丫头青雀了。冷秋月带着好奇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愣住。
她也曾想象过,那个叫青雀的烧火丫头就算不是绝色,也起码会是个十足的清秀小佳人,与长相清雅的张继之谱出一曲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可是眼下看上去,却全然不是如?此。
她的肤色很黑,五官普通,除了额上有一枚朱砂痣看起来令人心中生出一抹心动外,再也没了任何能让人注意的地方。
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张继之竟然为了她流连忘返,冷秋月想,自己总算明白了这月香院里女子的不甘了,谁输给这样一个女子都会愤懑不平的。
青雀面对这样好奇的目光似乎不是第一次了,她安静地弹奏着古琴,琴声同样不甘恭维,听起来十分艰涩,中间甚至有略短的停顿,叫冷秋月这个琴艺高超的人听起来十分难受。
张继之一直闭着眼睛,手指跟随着节奏缓缓打拍子,到了停顿的地方时,他张开眼睛,看着对方鼓励地微笑,青雀莞尔一笑,原本沮丧的指尖又继续变得灵动起来。
看他们其乐融融,冷秋月不忍心打破,于是朝外退去,打算等到张继之听完了再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以后,这首曲子总算弹完了,青雀抱着琴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羞赧,“青雀是最近才开始学弹琴的,还请公子海涵。青雀下一次会做得更好。”她轻轻离去,背影竟也透着几分窈窕,叫冷秋月不禁有些莞尔。
其实这样的女子,虽然不美丽,却也随性得叫人喜欢,也许只有在她这裏,张继之的心才能完全地放松下来吧。
“张大人,在下冷秋。”她刻意只说了自己的化名,“来自京都,有些事情想请教张大人。”
张继之斜倚在榻上,懒洋洋道:“若是为了河滩上那群灾民的事情,不必开口。”
冷秋月呆住,她想过所有面谈失败的情形,却独独没有想到还没开口就被他拒绝,他似乎根本就不想听这件事,只是挥手让她退下。
眼看他闭上眼睛又要交青雀进来弹琴,冷秋月的怒火渐渐涌了上来,如今月香院这裏醉生梦死,多的是一掷千金之人,而他们却不知道,仅仅就在一墙之隔的城外,在他们花了大批银子雇傭的士兵驻守的城外,每天都有人在饿死,每天都有人在为生存发愁,他们剥夺了那群灾民生活在阳川的权利,却好不知错,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享受着所谓的恩泽,实在是可耻!
“若是我坚持不走呢?”冷秋月寒着脸坐下,一脸无赖相。
张继之淡淡起身,竟似丝毫不把冷秋月放在眼里,径直与她擦身而过,视而不见。
冷秋月就是想不通了,堂堂一个巡抚大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灾民们流离失所四处逃荒?
更何况她所认识的张继之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锲而不舍地正要追上去,青雀忽然闪身进来,一辆慌张,“大人,刚刚青雀在楼下见到了徐大人,大人还是暂且先避开吧。”
张继之神色不变,漠然道:“不碍事,今日天色不早,也该走了。”
青雀在身后急得直跺脚,冷秋月却突然好奇起来,论官阶,张继之在阳川应该是老大才对啊,难道他也有害怕的人?还是说那人的官阶比他还大?
楼下闹哄哄的聚集了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其中一个男人,穿着紫色团花锦衣,一脚踏在桌子上,一手搂着楼里的花魁笑得好不张扬得意。
张继之出现之后,紫袍男子身边的人纷纷露出了惶恐之色,向后退了一步以示尊重,他则懒洋洋朝张继之看去,顿时笑了,“张大人,今儿怎么这么巧?平日里想见大人一面都难,没想到大人今日自己出现在我徐蘅面前了。”
这个叫徐蘅的男子长相一般,一双眼睛却是重瞳,在夜色的掩映下十分诡异,看起来竟不像是南诏国人,更像是西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