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建喜欢喝酒,“人生能得几回醉,千金散尽还复来”便是其人生信条。他的酒量深不可测,具体多深是个谜,因为据说那些曾经与他比拼过酒力的家伙不是已经自废武功戒酒归隐就是谈酒色变无颜再提“酒”字。“希望这次能醉”,这是霍九建每次喝酒的开场白。而最后总剩他一个人的豪迈声音:“还有谁?!”名副其实的众人皆醉我独醒。
三人之中,郑能谅最大的优势是年轻,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幸好校园里只有贫富、美丑之类的歧视,却没有年龄歧视,他才没有受到太多的打击。
土曾月巴烤肉店是个露天大排档,设有三座蒙古包式的包厢,外场早已座无虚席,冉冰鸾报了姓名,服务员便引着他们三人前往订好的包厢。包厢不大,摆设朴素简单,污迹斑斑的木桌上立着一台破旧的随身听,传出似雅鲁藏布江一般自由不羁的歌声:“纯净的天空中飘着一颗纯净的心,不必为明天愁也不必为今天忧,来吧来吧我们一起回拉萨,回到我们阔别已经很久的家……”
三人落座,点了各色烤串,边喝边聊。不一会儿,杰叔也来了,聚餐正式开始。热身阶段,几个人杯来盏往,对郑能谅说一些冠冕的祝词。冉冰鸾劝他早日升华与秦允蓓的亲密关系,杰叔祝他在网恋中开花结果。这两点都不太靠谱,还是霍九建比较务实:“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将来找个好工作,买房不按揭;找个好姑娘,50年不离婚;生个一打两打的天才精英,一半当商人,要么煤矿要么炒房产,一半去当官,为另一半兄弟保驾护航……”
郑能谅忙打断他:“这段掐掉,价值导向有问题。”
杰叔笑着拍拍郑能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谅仔,从今天起,你小子泡妞可都要负法律责任了。”
郑能谅顿时觉得悲壮无比,不光悲壮,还有激动,因为过了今天他就可以行使选举权了。一想到终于能在学生会会长的选举中投裘比轼一记反对票,他就情不自禁连干三大杯啤酒,尽管他也很清楚他那微不足道的一票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那一夜,除了霍九建,几个人都醉了。所谓日久见人心,酒醉见人品,酩酊之下,撒欢撒泼尽显神通,痛骂痛哭皆有故事,郑能谅酒量一般,可无论多么烂醉如泥,都不吐,可见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
他被霍九建架回宿舍,乖乖躺在床上,既不打鼾也不说梦话。一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飘荡,忽而叠成一个,旋即又散成千万个。胃在烧,灼得心脏也发烫,熬出一些字句,争先恐后往外涌。他张了张嘴,想为它们放行,却只挤出“嗬嗬”的呻|吟。
冉冰鸾趴在被窝里,朝空气挥着手,喃喃自语,念的是《中国革命史》第四章第一节第五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