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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能谅他们的班长祝沽笙个头不高,皮肤白皙,声音尖细,虽少了些阳刚气,军人作风却相当过硬,接到上级电话时都不忘先对着话筒敬个礼。此人酷爱文学,常常一边蹲坑一边抱着《知音》《女友》《故事会》如饥似渴地啃,不时发出阵阵怪笑,寒气逼人,闹得学员们半夜都不敢单独上厕所。他不光自己用功,更关心本班学员的精神追求和身心健康。郑能谅首当其冲,午休时看小说被“关心”了一把。

表情比修女还严肃的祝班长一把夺过小说,扫了几眼,顿时面色绯红,眉头紧锁,一看封面,厌恶地批判起来:“《情人》?写的什么?下流!龌龊!不要脸!成天看这种书的人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现在的大学生真是……”省略号的作用是概括了一切贬义形容词,话没说完,他就把书丢回床上,生怕玷污了清白的手。书本亲吻床单的瞬间,一张巴掌大的照片飞了出来。

“什么东西?”祝班长弯腰伸手。

郑能谅抓起来护在身后:“照片,私人物品。”

自从一年前在那条小巷里意外收获孟楚怜的玉照后,郑能谅就一直将它藏在身边,一路带进了大学校园。本来一直贴身存放,可军训时每天汗流浃背容易造成污损,他便将它夹在小说里。起初只是个念想,可他每晚临睡前都会偷偷拿出照片傻傻地看傻傻地笑,很快被霍九建和冉冰鸾发现。还没等他开口解释这照片的来历,两位好友便已先入为主地谴责道:“好啊,你小子有女朋友也不告诉哥们!”于是郑能谅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并且觉得霍九建和冉冰鸾真是全世界最有眼光的人,因为他俩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证明了他跟孟楚怜是天生一对——至少应该是天生一对。然后,他就开始大谈特谈孟楚怜的优秀之处,美丽、聪明、善良,令两位好友艳羡不已、崇拜万分,而他也愈说愈觉得孟楚怜真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一听说孟楚怜现在遥居千里之外,两位好友也对郑能谅每天对着照片犯花痴的行为表示了充分的理解与同情。

祝班长不知道孟楚怜的好,也不知道这张照片的重要性,只知道藏在“下流”书籍里的八成是污秽之物,立刻露出一脸毛利小五郎的无所不知:“什么私人物品?这是在军训!按规定,艳照是要没收……”

“不是艳照!”郑能谅又急又气,“女朋友!”

“哦?空口无凭,我看看。”祝班长将信将疑上前一步,不料郑能谅又往后躲,“怎么,见不得人?那还是有问题!”

郑能谅这才很不情愿地把手从背后拿出来,捏着照片往前伸了伸。祝班长凑近一看:“嗯,长得不错,真是你的女朋友吗?”说着他抬手要去拿照片。

“别乱动,当然是!”郑能谅警惕地缩了回去。

“嚯,还怕我揩你女朋友油不成?”祝班长不以为意,洞悉一切,“别以为我不懂,现在有很多艳照看上去没问题,用打火机一烫,衣服就没了,我是想检查一下照片背面有没有烫过的痕……”

“才不是!我拿着,你看。”郑能谅翻转照片递过去。

祝班长眼睛一亮:“哟,唇印?你的?还是她的?”

“关你什么事!”郑能谅麻利地将照片夹回书中,一同抱在怀里,“反正不是艳照。”

“呵,女朋友,《情人》,搁一起还挺般配。”祝班长的目光从《情人》飘向琳琅满目的书架,警告道,“这种书你赶紧都处理掉,不然哪天检查内务的看到,又是个反面典型!”

郑能谅没机会也没兴趣做任何辩解,默默收起书,第二天就在书架上换了一批原版的外文名着。从此,他也不用躲在被窝里偷偷看了,因为当他津津有味地欣赏《洛丽塔》或《尤利西斯》时,祝班长只得对着通篇的蝌蚪文干瞪眼,但这不代表他束手无策。晚饭后,309宿舍六个人在各自的领地内或看书或听音乐或写信,屋内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氛。祝班长突然出现在门口,面有愠色:“一个个都很闲嘛,马上给我到楼下集合!”然后100个俯卧撑、绕操场跑10圈。

事后他们才知道,祝班长罚他们出小操并不是因为英文书的事,而是因为刚被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甩了。祝班长的女朋友在一所着名的商学院读书,见多了有头有脸有财有势的人物,难免有些心猿意马,打算另攀高枝。可那些人物又不是土包子,见多了没皮没脸没心没肺的勾搭者,她根本排不上号。碰了几次钉子后,她想想还是退而求其次,毕竟祝沽笙还是对自己很不错的,生日这天还给自己买了个L V的包。没想到商学院里到处都是识货的姑娘,她刚秀出去就被人一眼看出是件仿品。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冲冠一怒为包包,祝班长就失恋了。

这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感动了309宿舍的全体学员,大家都不再记恨祝班长罚他们出小操,并且从他的遭遇中吸取了两条经验教训:一是将来给女朋友买山寨名牌一定要买仿真度最高的,二是千万不要找读过商学院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