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科万岁!”秦允蓓快乐地舞起双臂,蹦上了前往郑州的绿皮火车,转身朝不远处拖着两只大行李箱“吭哧吭哧”的免费搬运工频频招手:“快点快点!”
郑能谅叫苦不迭:“快个头啊,当我是铁道游击队的哪,人家游击队追火车也没带这么多行李的啊!”
秦允蓓咯咯直笑:“谁叫你平时缺乏锻炼啊,这就叫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猩猩四肢、头脑都不简单,你咋不带只猩猩来?”郑能谅总算挤上了车厢,使劲抹了抹湿漉漉的额头。
秦允蓓一边掏出手绢给他擦汗,一边继续开玩笑:“咳,猩猩不是太黑了嘛,又没有酒窝,还不会跟我斗嘴,只好用你将就一下咯。”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沿途大多是又黑又长的隧道和草木稀疏的黄土丘,望着这单调荒凉的风景,听着耳机里似山泉般轻灵明快的《假日》,郑能谅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起来。一开始,秦允蓓还家长里短地找话题,却见他又是听歌又是出神的,便嘟了嘟嘴,伸手轻轻拽下他右侧的耳机线,戴在自己耳朵上,一听就乐了:“咦,这不是我送你的那张专辑吗?”
郑能谅把口袋里的随身听摆在桌上,脸依旧朝着窗外:“你那古董级的唱片要用老式留声机才能听,能带上火车?再说我也舍不得呀。这是十几块一盒的翻录磁带,曲目都和唱片上一样的,早就买了。”
秦允蓓更加高兴了:“看来你很喜欢呀。”
郑能谅转过头来:“对了,你之前怎么想到送我的?”
秦允蓓做了个鬼脸:“刚好那几天一个国外的朋友寄来的,很好听,我就想,你这样的男生应该会喜欢吧。”
“我这样?什么样?”
“傻样,哈哈!”
“哦。”郑能谅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头靠着玻璃,沉浸在旋律中。
“嘿……”秦允蓓的聊兴刚被这话题撩起,岂肯轻易被打发,忽听得耳机里传来一串和风细雨般的低吟,瞬间被这股以柔克刚的力量软化,手指跟着节拍在桌面上轻轻敲了起来:“哔、哔哔、哔哔哔……”
听完这段,秦允蓓见郑能谅开始闭目养神,便打开背包,抽出《瓦尔登湖》——这是郑能谅上车前给她推荐的读物,不是投其所好,也并非因材施教,而是死马当活马医。他知道她是个吃安眠药都未必静得下来的人,只有下一剂催眠曲加催眠书的猛药。不出所料,她目录还没看完就睡着了。
宝贵的安宁持续不了太久,因为每当列车停靠站台的时候,它都会被铺天盖地的吆喝声赶到九霄云外。好客的小贩们早已在站台上严阵以待,列车还未停稳便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朝车窗里塞水果、茶叶蛋和矿泉水,热情程度不亚于当年淮海战役推着小车支援前线的老乡。郑能谅的肠胃功能一般,也没有准备腹泻药,所以一路都没消费。可路程还没过半,他就惊讶地发现两人自带的粮食储备已经被秦允蓓单枪匹马地一网打尽了。她还理直气壮地把责任推到他身上:“都怪你啊,不陪我聊天,不聊天我当然要吃东西了啊,总不能让嘴巴闲着。”
郑能谅刚要反驳,忽然想起野外求生节目中教过的生存法则——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要尽可能地保存体力,于是果断地放弃了和她理论。考虑到接下来还要跟饥饿对抗数个小时,他又果断地进入了梦乡。结果没过多久,他就被秦允蓓用小抱枕拍醒。她说要上洗手间,让他看住行李。
他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行李早被你吃光了。”
饥肠辘辘地走出火车站时,恰是正午时分,郑能谅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天色更灰暗、空气更浑浊的城市,似乎回到了黄昏的西都,有种时空混乱的错觉。接站的人群中忽然蹿出一位少年,轻轻跃过隔离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们面前,二话没说就给了秦允蓓一个熊抱。秦允蓓也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背,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金飞祚。这是我朋友,郑能谅。”
金飞祚身材精瘦,皮肤黝黑,头发微卷,有些凌乱,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手指细长,很有劲。好客的他已安排好了酒店,又在学校附近最热闹的大排档为两人接风,一入座,就给秦允蓓倒了杯清酒。秦允蓓大方接过:“谢谢,还记得我的口味呢。”
“喝酒的女生我就认识你一个,能记不住吗?”金飞祚说着朝郑能谅一晃酒瓶,“清酒,啤酒,还是白的?”
不等郑能谅开口,秦允蓓已抢答:“他呀,酒精过敏,还不如我呢。”
本来见金飞祚如此热情豪爽,郑能谅一时兴起很想与他喝上几杯,幸亏快人快嘴的秦允蓓提醒了他这一“忌”,便尴尬笑笑:“惭愧,扫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