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顶着烈日继续跋涉,穿得最严实的郑能谅最受罪,口渴难耐眼冒金星,随手揭开瓶盖就要喝,幸好被里边散发出的阵阵浊气刺|激得汗毛直竖,顿时大脑清醒,浑身清凉。之后,他们又向一位老汉买了三根登山手杖,从几名村姑手里买了三顶遮阳帽和一把折扇,在一位老妪的摊前消费了五只茶叶蛋,换得一条条宝贵的线索,一步步向少林寺靠近,虔诚之心随着身外之物悉数奉上。结果最后那位老妪的话令三人生不如死:“少林寺啊?早过了!你们沿着这条溪往回走几里,右头有个岔路,拐进去就是。”
原路折回,来到一处热闹场所。眼前的景象与郑能谅多年来魂萦梦绕的少林寺相去甚远,恰似地球的两极,彼此用射电望远镜也瞧不见对方。三人买了票,进入少林寺,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些在其他任何地方不用花钱就能看见的饭店和旅馆,也不乏少林特有的景观,只是已被分割包围。这裏有禅院,不过旁边还有溜冰场;这裏有宝殿,但台阶之下遍布西瓜摊;这裏有塔林,四周却团簇着玉石店。顺着山路往上看,满眼花花绿绿,左侧一溜鳞次栉比的店铺,右侧一片星罗棋布的地摊,服色各异的小贩和游客互相交织,人声鼎沸。店铺和地摊的外围,是一座座武术学校,围墙上贴满招生启事和各种广告,一群群稚气未脱的孩童在尘土飞扬的空地上耍着花拳绣腿。
秦允蓓回过身,噔噔噔跑到入口的牌楼下,抬头看了看那三个镀鎏金的大字,纳闷道:“没走错啊,的确是少林寺,可这哪有佛门清静的样?”
“铁杆少林粉”郑能谅又缓步上前,双手合十,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这位女施主,清静不在佛,也不在门,而在你的心裏,只要有一颗淡泊的心,无处非净土,无处不清静,佛门再闹也会觉得清静,不用到佛门也一样清静。”
“三藏法师,信不信我用这芭蕉扇送你去西天?”秦允蓓轻轻打开刚买的折扇,在胸前轻轻一晃,笑嘻嘻地对郑能谅抛了个媚眼。
“哇,别动!太美了,必须封印!”金飞祚被她脱俗的气质和俏皮的神态惊艳到,飞快地掏出相机,开始找角度。
这一刻,静静流淌的小溪、缓缓蠕动的人潮、明净热烈的阳光、低吟浅唱的暖风,还有远处那仙雾缭绕的峰峦,都心有灵犀地将秦允蓓当成了焦点,衬得她美若天仙,也令郑能谅怦然心动,灵魂出窍,飘回多年前蹲在厕所窗台上的那个午后。于是,他用一种比照片更生动更永久的方式记录下了这美妙的瞬间:
<small>一溪闲愁两岸浓,三夏暑融,四野绵濛。</small>
<small>五彩画扇落凝琼,六月清风,七窍玲珑。</small>
<small>八方闟然犹惊鸿,九霄云动,十障皆空。</small>
<small>百步缥缈觅仙踪,千山不逢,万般如梦。</small>
“天哪,小蓓随手打了下扇子,你就能编出首《一剪梅》来,她要是唱首歌跳个舞,你还不得写部小说来夸啊!”金飞祚笑道。
郑能谅回过神来:“哈,纯属自娱自乐,不入流的。”
秦允蓓却很受用:“管你b l u e流还是b l a c k流,我就喜欢文采风流。”说着,她一撩裙摆,冲他嫣然一笑:“要不现在就舞上一段,再给你点灵感?”
金飞祚朝四周看了看,按住胸口劝道:“别!大庭广众,太刺|激了,心脏受不了。”
郑能谅摸了摸肚子:“我心脏还好,可肚子饿得不行了,现在不缺灵感,只求一饭。”
“哈哈!好吧,先解决温饱,”秦允蓓说着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别致小楼,“那家怎么样?一品江湖,看名字就透着武侠风,你俩一定喜欢。”
三人走上石阶,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股浓浓的江湖味扑面而来。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荡气回肠的电影配乐,一下子把食客们带回了刀光剑影的时代。工作人员清一色古装,衣服上标明了各自的身份:清洁工是“扫地僧”,厨师是“食神”,帮厨是“火工头陀”,男服务员个个师出“少林”,女服务员统统来自“峨眉”,连收银员都穿着“金钱帮”的衣服。除了取名为“聚义厅”的大堂之外,每个包厢都对应一个江湖门派。
在秦允蓓的建议下,三人进了“古墓派”。一名男服务员提着一只长嘴茶壶闪亮登场,二话没说耍了一通功夫茶,洒得三人嗷嗷直叫。接着又进来一位女服务员,递上一份做工精美的《江湖菜谱》。菜谱只有文字没有配图,分类却十分细致有趣,粤女剑(粤菜)、楚留香(湘菜)、蜀山剑侠传(川菜)、白马啸西风(西北菜),应有尽有。每一道菜也煞费苦心地起了与江湖有关的名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哎,这道‘九阳神功’是什么?”金飞祚指着菜单问道。服务员刚要回答,就被秦允蓓打断了:“等下,不要说!”她兴冲冲地向两位男生提议:“我们都别问,直接点,就跟盲选一样,多好玩!”
三人便兴致勃勃地点了一堆菜,然后开始了望穿秋水的漫长等待。眼瞅着大厅里那些桌的菜碟子走马灯似的来来往往,秦允蓓坐不住了,打开包厢门,拦住一个长着双下巴的女服务员:“喂,能不能在我们饿死之前给口饭吃?”
双下巴应声好,立马捧来一小碟米饭,不多不少刚够一口。见她一脸憨笑地等待表扬,秦允蓓差点背过气去:“吃干饭?菜哪?!”然后一指大堂:“外面那些客人都在我眼皮底下换了三四拨了,是我们点的菜太难炒,还是断货了?”
双下巴这才明白过来,转身飞奔去催菜。郑能谅正要喊她把米饭留下,包厢的玻璃门忽然被重重拉开,一位脖子上文着骷髅头的男服务员端着一盘菜闯了进来,往餐桌上呼啦一推:“给,‘化骨绵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