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2)

郑能谅大惊失色,脚下一软,整个人猛跌了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哎哟!”

“你搞什么啊,踩着肥皂了?”戴珐珧一脸懵懂。

郑能谅揉着屁股,眼睛都不敢正对着她:“你还问我?!你,你那什么姿势啊!”

戴珐珧低头看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舒服的姿势啊,我的左脚都卡了这么半天了,还不能让右脚休息下啊?”

“你……”郑能谅头转向一边,朝她一个劲地挥手,“麻烦你把腿放下来!我在下面都……看……没法看。”

戴珐珧一瞄自己的小腹,哑然失笑:“哦,哈哈!我说什么事呢,大惊小怪!刚才进来的时候,该看的不早都让你看得一清二楚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乱讲!我才没看清楚……”

“早说嘛,我这就让你看个清楚先。”戴珐珧说着就去撩浴巾。

“我……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正经!”郑能谅急得一跺脚,扭头就要往外走。

“哈哈哈!”戴珐珧忙劝,“别走别走,开玩笑的啦,裹得好好的呢。我这不是看气氛太紧张,逗你一下嘛。”

郑能谅见她没脱浴巾,腿也摆正了位置,才收住脚回过身,责备道:“逗什么逗?现在不光紧张,还尴尬啦。”

戴珐珧歪起脑袋,好奇地看着他:“我说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这么低尺度的玩笑就害羞成这样啊?难不成你从没跟她亲热过?你不会还是处男吧?哈哈!”

“关你什么事!”郑能谅不打自招。

“哦,是她不让你碰,还是你的问题?”戴珐珧不依不饶,“是心理的问题,还是……生理的?”

“我俩好得很,你还是先操心自己的脚吧!”郑能谅说着从墙角捡起一根钢筋,走回衞生间,俯身敲了敲蹲便器的挡板,又朝排水口的缝隙比画了一下,“实在不行就把它砸了,或者撬开。”

“撬?”戴珐珧感到一丝不安,“这也太野蛮了吧,这插|进去往哪儿借力?别蹲便器没撬开,我的脚先被撬开花了。”

郑能谅耸耸肩:“我这智商水平只能想到这些粗暴的蠢办法,要么就用砸的撬的,要么还是另请高明,哎,对了,我帮你报警吧,警察叔叔肯定专业。”

“报警……那还不上晚间新闻啊!”

“也是,这动作难度系数的确不小,”郑能谅打量着她,戏谑道,“新闻标题应该是——‘美少女以脚当搋子,蹲便器不慎吞异物’。”

“哈哈哈!”秦允蓓银铃般的笑声破空袭来,瞬间漾满整个屋子,还未散尽,倩影已飘过墙角,“你俩在玩啥呢?”

郑能谅如释重负:“嗨,救兵可算来了,阿珧的脚卡在蹲便器里了,你又不在,她又不好意思惊动别人,就把我从隔壁叫来帮忙。这不,我只想到了简单粗暴的办法。”说着,他挥了挥手里的钢筋。

秦允蓓将一大袋饮料往郑能谅怀里一塞:“我来!”

郑能谅接过袋子,下意识地把钢筋递过去:“怎么,你力气比我大?”

“四肢发达。”秦允蓓笑着一转身,从淋浴区拿来一瓶沐浴露,走到戴珐珧身边蹲下,朝她一挤眼,“别怕,洗洗更健康。”说着,她打开瓶盖,将沐浴露顺着她的脚踝缓缓倒下。

“聪明,”郑能谅轻轻夸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嘿嘿,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没舍得那么快想到吧。”秦允蓓一边调侃他,一边对戴珐珧说,“试试。”

戴珐珧抬了抬脚,苦笑道:“不行,还有点紧。”

“那就只有用贵的了。”秦允蓓利落地从郑能谅提着的塑料袋里摸出一瓶按摩油,二话没说就撕去包装拧开盖子,正要倒,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又从塑料袋里抽出一瓶冒着寒气的矿泉水,“有点冰,忍着点。”话音未落,水已倒下。

戴珐珧的玉足轻轻一抖,晶莹的沐浴露伴着清凉的矿泉水迅速消失在排水口,转眼又覆上一层香气扑鼻的按摩油。秦允蓓弯下腰,细心地替她将油抹均匀。

“这是给我做精油足疗啊!”戴珐珧开着玩笑一抬脚,终于脱离了困境。

“嘿,要是满意记得给小费噢。”秦允蓓轻轻一甩头发,站起身来,“热胀冷缩加精油润滑,再脱不开就只能找人来拆蹲便器了。”

“这么糗的事还是低调点好,”戴珐珧边说边往外走,忽然痛得一个趔趄,“哎哟!”

“唉,脚背都肿了。”秦允蓓连忙扶她坐在台阶上,对郑能谅说,“去拿几块毛巾来。”

秦允蓓用毛巾和冰镇饮料做了几个简易冰敷包,将戴珐珧的左脚裹了个严严实实,抬头一看郑能谅:“咦,你还在这儿干吗?”

郑能谅不知如何回答:“这……我看能帮点啥。”

“省省吧,我看你这半天也没帮到啥啊!”秦允蓓眼珠滴溜溜一转,“哦,对了,阿珧等下可能要冲个澡,还要换衣服,要不,你来帮她?”

“呃……”郑能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行啦!在女浴室还没玩够?”秦允蓓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你赶紧去附近的药店买点碘伏消毒液、消炎药和包扎用品来,在外面等我们。”

在秦允蓓有条不紊的安排和照料下,戴珐珧的伤势得到了及时妥当的处理,回去后没几天便痊愈了。接下来的一周里,戴珐珧给郑能谅打了5次电话,再三道谢。郑能谅说,其实都是秦允蓓的功劳。戴珐珧又邀请他看电影、吃大餐,以表谢意。郑能谅心中忐忑,找了个借口推了。

转眼又到期末,这个寒假让郑能谅满怀期待,因为孟楚怜在几个月前的一封信里提到过,今年过年可能回淳源玩几天,他的心当时就飞回了千里之外的故乡。然而当他凌晨五点赶到火车售票点时,才发现元宵节前的票都已售罄。他恳请售票员帮忙再查一遍确认下,身后的中年妇女马上不客气地催促起来。他扭过头正要理论,一见她满面风霜的疲态和怀中酣睡的婴儿,便默然让开了。

校区在五个街区之外,郑能谅等了10多分钟也没见一班公交车,却等来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他将硬币塞回口袋,走出站台,没入茫茫雪色之中。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他穿过绿化带和非机动车道,站上斑马线,被红灯和车流挡住了去路。忽然飞驰而过一辆摩托车,溅了他一身雪水和污泥。他正要发作,抬眼一看摩托车破旧的躯壳和驾驶员花白的头发,怨气便融成轻轻一声叹息。

嘟嘟!嘟嘟嘟!急促又刺耳的喇叭声破空而来,将这叹息震得稀碎。循声望去,只见非机动车道上逆向驶来一辆黑色奥迪,闪着一对高傲的大灯,正冲一辆人力平板三轮车不耐烦地嘶吼。三轮车箱里装满了货,披着厚厚的帆布。身材瘦小的车夫脸上写满慌张与焦虑,奈何体力对抗不了沉重的货物和泥泞的道路,匆忙间脚下一滑踩个空,膝盖重重磕在脚蹬子上,痛得直咧嘴。喇叭催得更紧了,车夫忙回头抬手致歉,使劲揉了几下膝盖,连踩几下脚蹬子,总算把三轮车骑出了非机动车道,慌乱中车轮碾过行道树隆起的树根,一个猛颠,险些翻掉。

黑色奥迪轰了两下油门,仿佛在庆祝胜利,又似对三轮车狼狈状的嘲讽,踢开了绊脚石的它继续耀武扬威向前冲。吱嘎!伴着一声锐响,车速表上刚要飞起来的指针立刻被摁了下去。黑色奥迪愤怒地瞪着前方的不速之客,发出鬣狗般瘆人的嚎叫。

这位不速之客站在非机动车道和斑马线的交接处,像一位从天而降的大侠,双手叉腰,正气凛然,然而文弱的体格和装束显不出半点战斗力,唯一可能杀死人的眼神也被落满雪花的镜片阻断了攻击性。急促烦躁的喇叭声震得每一片飘过车身的雪花都瑟瑟发抖,却没能让他的脚挪动分毫。

郑能谅向来与人为善,很好说话,只是没有和发动机或喇叭说话的习惯,所以噪音越大,他的倔劲越强。雾气蒙胧的车窗后,尖嘴猴腮的驾驶员在狂按喇叭,副驾驶座上塞着一位满脸横肉的壮汉,一条胳膊耷拉在车门外,手背上露出半块刺青,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瞧不清面目。

“不怕,大庭广众的,公道自在人心。”郑能谅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朝四周张望,却发现根本没人,机动车道上的几辆车早就跟着绿灯一起走了,三轮车夫也已不知去向。他紧了紧口袋里的拳头,继续自我安慰:“别怂,光天化日的,有理不在人多。”

“你丫吃错药了吧!”黑色奥迪的驾驶员终于摇下车窗,代替喇叭骂起来,气势和音色一点都不比喇叭逊色。

郑能谅有礼有节:“谢谢关心,我没吃错药,是你开错道了,这条是非机动车道,我脚下踩的也是斑马线。”

驾驶员一愣:“斑马?我看你是驴吧!老子从这儿走,碍你什么事了?”

“刚才那三轮车也没碍你什么事吧?你抢道,又逆行,还那么轰,害他差点翻车……”

“去你的!大爷我怎么开车轮得到你管?人家三轮车屁也没放,你叽叽歪歪什么?骨头痒了吧!”

“痒倒不痒,就是有点冷。”郑能谅紧了紧衣领,一本正经地教育道,“这种天气,你这么横冲直撞很危险的。”

“你……”驾驶员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拍了拍肩膀。他侧过头去,跟后座的同伴嘀咕了几声,不时朝郑能谅投来异样的目光。忽然,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被哐的一声撞开,那名刺青汉子提着一根棒球棍冲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郑能谅面前,劈头就砸。驾驶员和后座那人马上追了出来。郑能谅也匆忙抬起双臂护住头部,叫道:“你要干吗?!”

说时迟,那时快,刺青汉子接连挥出三棍,其中两下打在郑能谅的右肘和左上臂,最后一击正中额头。剧痛与黑暗同时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郑能谅的视线飘落在一张久违的脸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