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瞪了她一眼:“轻点儿,好生听娘娘讲。”
还是芸儿处事老道永远宠辱不惊,我心裏暗暗称赞,又接下来继续说道:“眼下虽说是太平盛世,只是事事无常,谁又能料呢,我自来到此处,一直赖你们照料胜似亲人,总要替你们早早打算。”
安嫂看着我,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人常说富不过三代,如今做些打算也是要紧,只是这东西就当我们替娘娘看着,我们人口简单,玲儿的男人如今也在郡王手下当差,总能指望些,就是以前娘娘打赏的现在也存了不少,度日也是无忧。”
“这样甚好,你们去妥善藏好,另外,再去准备些粮食、青菜肉禽,这些就与芸儿商量着办吧!”我细细嘱咐。芸儿有些沉重,领着她们心事重重地下去了。晚上就寝的时候告诉我,一切都办妥了。
长长舒了口气,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适儿和李豫他们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到了华清宫。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推我,“娘娘,快醒醒!”
睁开眼,是芸儿,我问道:“芸儿,几更了,可是有急事?”
芸儿一脸急切,“玲玲的男人回来了!”
“啊?”我猛地坐起,玲玲的相公是李豫王府的亲兵,不是跟着李豫昨天一起去华清宫了吗。
芸儿给我披了件衣服,神色匆匆地说:“详细的情形,他也说不清,只是到了东宫,随太子一起进了兴庆宫,护着圣驾出了城,只是并未向西去华清宫,而是改道南下了。”
“南下?”难道?
“路上走得甚急,一直未停,过了子时才在驿站里歇了,还未来得及喝上口水,郡王跟前的元子就偷偷过来找他,让他想法子溜回来把这个带给娘娘。”说着,芸儿双手递上,一块秀帕包着,还有些温热。
打开一看,竟是一块红薯,还有一个类似谷物的东西,“芸儿,这是什么?”我拿着它问。芸儿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说:“像是扫帚上的苗子。”芸儿不解,疑惑地看着我。
扫帚,扫帚,山倒,难道?我明白了,“是安禄山反了!”
“那红薯?”芸儿追问。
“既然是一直往南去了,定去前往蜀地。”这一刻终于来了,没有想象中的悲壮与凄凉,这样的猜谜,不像李豫,倒是有些像适儿行事的风格。定是圣驾之前行事多有不便,才想出这样的法子互通消息。
“娘娘,我们如何是好?”芸儿有些慌乱。
“莫慌!”我略为安抚,“玲玲的相公还说了什么?”
芸儿想了想说:“元公公只对他说,您看到此物就会明白。”
“没有说让咱们随他而去?”我心底闪过一丝失望。
芸儿看着我,一下子明白了,眼波流转,转身要走,“我再去细问。”
“不必了。”我静下心来,有几分明白,这是李豫的风格,大局为重,如果一切如我所猜,那么玄宗一行定是以华清宫避寒为名逃往蜀地了。如此机密,李豫不能公然走露消息,李豫与建宁王各自领着东宫护衞和王府亲兵,两三千人,如今显然成了护驾的主力,不可能派出更多的人来接我。
他知道我是不会抛下园中的侍女仆役不顾,只身去追随他,即便去追,也未必赶得上,所以是让我自行定夺了。想明白了也没什么可急的,索性拉过芸儿,一同坐在榻上,“芸儿,朝堂的事情一时也难以说清,眼前应该是一场战乱来临,安禄山反了。”
芸儿很是混沌,有些摸不清状况,是呀,如今的长安百姓安享太平时间已久,战乱对于他们太过陌生了。
“芸儿,以后的日子没有郡王、没有太子,只有我们,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我顿了一下,其实心裏也惶恐得很,不知这两条路的尽头通向哪里,“其一,我们守在一起,与长安百姓共存亡;其二,府中和园子里的人南边有亲威的,可以分了银两各自投奔去,剩下的可随咱们往西南去蜀地寻郡王。”
芸儿低头不语,稍许,抬头对上我的视线,说道:“如果有家,谁不愿守着家人而飘零在外呢,我们几个自跟了娘娘,就是生死同往了。”
好个生死同往,我忍住闪动的泪花,握住芸儿的手说:“芸儿,以后这裏就没有娘娘了,叫我雪飞吧。”芸儿轻轻点头,我们紧紧相偎,盼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