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百里青,他面色淡漠,魅眸幽幽,唇角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丝毫没有受众人打趣话题的影响,他甚至在众人打趣的时候,偶尔淡淡地搭上一句话:“茉丫头乖巧可爱,很得本座的心意,也算是报答当年蓝翎的照顾了。”
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成了那颗——树!
看着西凉茉眼底的郁闷,百里青很满意地优雅地点点头:“不必太感激本座了。”
他顿了顿,看向百里青,忽然微微挑眉,目光莫测地道:“哦,我倒是忘了,千岁爷你虽然与宣文帝那狗贼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您可是地道的司姓皇族之人,若是真论血脉,更是两国嫡皇族之后,极为高贵呢,不忍皇族堕落,也是自然的。”
西凉茉实在看不得此妖孽的无耻,又不敢招惹他,省得夜里他必定花样百出,折腾得她要死要活,或者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但是她只身在外,还不知道是否能找回鬼军,她不能分心,所以即使心中担忧,也要专心先将手上最要紧的事结束了。
但百里青却泰然自若,丝毫不觉得自己坐在副座上有什么问题,看着西凉茉下来,便停下了与兰瑟斯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看着她精致唇角勾起一丝阴魅的笑容来。
她不会是那朵只能攀附在他羽翼之下的荆棘花。
西凉茉顿了顿,抬起脸儿,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把手伸进桌布下,捏住百里青的手背,狠狠地捏,然后微笑着继续把话说完,:“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云生你不必介怀,千岁爷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又卑鄙无耻的人,当初不过各为其主罢……”
西凉茉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悄悄拉百里青:“阿九,我吃不下……”
西凉茉悄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轻软地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西凉茉退后两步,低着头道了声:“对不住。”转身就想绕开那人,却不想她刚越过那人走了两三步,忽然觉得身后风声来袭,她立刻身子一偏,避开那人的手,却不想楼道太窄,一下子就将她给逼到了墙壁上。
百里青还在极为优雅地为她添砖加瓦——不,加肉。
他不是不喜欢她把他叫老的么?
兰瑟斯闻言,微微一笑:“听说千岁爷已经将那狗皇帝给软禁了?”
她暗自叹息,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都跟斗兽似的。
塞缪尔看着周云生碧蓝眸子里的那一丝恳求,随后愤愤地坐下,碧绿如翡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
周云生闻言,脸上的赧色更深,他能听得出百里青话里的讥讽之意,这位九千岁从来就不是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
“千岁爷。”周云生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自在,看向百里青,随后又微微垂下了下去。
久到当年所有围绕在蓝翎公主身边耀目的星子们,都已经黯淡下去,而那最沉默最黯淡的小小星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威慑天下进犯紫薇的危险荧惑星。
阿鹿正是者字部年轻一辈的统领,医术和毒术都是一流,当年还曾经拜在血嬷嬷的门下学习过下降头。
兰瑟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地暗自叹了一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么?
隼刹眯起金色的眸子,目光落在她肩头上那斑斑点点的红痕之上,那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所有权的宣誓。
兰瑟斯眼底闪过一丝压抑的愤怒,他冷嗤一声:“宣文帝那狗贼,不过是因为他老子向元帅求了个承诺,所以才逼迫得元帅这般家破人亡,鬼军离家去国,隐居大漠,如今元帅已去,蓝翎公主又被他逼死,还想染指小小姐,此等恶贼不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我等心中之恨,至于黎民百姓……”
还是在膳厅,长长地木制桌子上,放着银制的酒壶、精致的烛台、插着五颜六色怒放的荆棘花的花瓶,各色吃食已经摆开了来。
塞缪尔那些新生代的鬼军年轻统领们坐在长桌之末,皆是脸上都浮现出了恼怒之色,塞缪尔更是眼底闪过冰冷桀骜的光芒,就要拍案而起。
西凉茉见他容色稍霁,便以为没事了,正巧周云生过来见百里青,她便偏了点位子,将凳子移到离百里青的位子更近的地方,让出一处位置来,坐下去的时候,百里青照旧藉着长长桌布的遮掩霸道地将手搁在了她的纤腰和小腹上。
她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她羞恼地转脸瞪向一边正在慢悠悠品酒的男人。
“千岁爷说笑了,只是鬼军原本是蓝家家臣,就算逐鹿中原,也是举得青底金鹰的蓝家大旗,供奉的主子也只永远只有蓝家血脉——小小姐一人,当年蓝家已经出了一个白眼狼的司家十皇子,绝不能再出第二个。”兰瑟斯轻嗤一声,冷冷地道。
提到蓝大元帅,百里青的神情也柔和了一些,当年若说他唯一钦佩过的人就是蓝大元帅了。
此言一出,连西凉茉都是一愣,百里青也才算是正眼看了兰瑟斯一眼,慵懒地品着上好的葡萄酒道:“英雄虽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依然有英雄的传说,看来当年的鬼军如今依旧名不虚传,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部依旧威力不堕,剑锋依旧。”
百里青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羞赧又恼火的目光,只淡然优雅地看向了周云生:“周城主,不必介怀,能在本座手下这么多年,不被发现,也是你的本事。”
西凉茉并不知道大伙儿的想法,直到听着胡虎笑眯眯地打趣当年是蓝翎夫人照顾百里青,如今是百里青在照顾小侄女,这才反应过来,大伙儿自动将百里青和她的关系归类为长辈疼爱晚辈的关系了。
沙漠男儿说话一向不懂掩饰,异常直接。
西凉茉不曾想到某大妖孽就算再优雅,其实也是雄性,所有雄性都有圈地盘的本能,就如狼和狗都爱在树上撒尿,宣告其他觊觎者,此乃它地盘的本性。
即使西凉茉已经恢复了女儿身,他依旧固执地称呼着她为——末。
他轻笑:“听说阿克兰的主人来了,是么,中原人说小别胜新婚,看样子末你和表面冷冰冰的样子不同,果然是真是热情!”
引来众人侧目,看着她面前的肉山都一副压抑着惊讶的模样。
换句话说,若是百里青有一日敢对西凉茉不利,鬼军即刻调转枪头,将利刃对准他,有了蓝翎的先例在,鬼军永远不会信任除了自己人以外的任何人,可以合作,可以并肩作战,但绝对不会是除了西凉茉之外任何人手上的剑!
西凉茉匆匆忙忙一路往自己的房间走,迎面遇到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是低着头微微一点头就赶紧走,只怕自己不小心露馅了。
西凉茉感觉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极仿佛似不经意地搁在她的大腿上,却让她觉得极具威胁性,他的指尖慢悠悠地略过她的腿儿,然后停在她的小腹上,慢悠悠地画圈:“小丫头,别以为你如今翅膀硬了,就想溜。”
毕竟作为潜伏在司礼监的间谍,面对自己这个‘主子’到底有些不自在。
故人相聚,众人难免谈起旧日往事,感慨万千,气氛也颇为融洽,百里青慵懒地坐那里,并不因为见到故人有多么热情,也算不得冷漠,神色总是淡淡的。
而那个男人的推断没错,他会为了小小姐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的。
这是神马?
“嗯。”百里青懒洋洋地点了下头,魅眸幽幽,长如翎羽的睫毛在他如玉质一般细腻的皮肤上烙印下深不明的暗影,让人看不明他的眸子
隼刹金色的眸子里略过迷离的光,掩盖了那种野心勃勃的冷芒,他微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末你不像中原那些扭捏作态的女子,倒是更像我们沙漠里的玫瑰蔷薇一样的女子。”
西凉茉一顿,看着百里青往自己碗里又夹了那块烤猪肉,不由挑眉,兰瑟斯是在挑动百里青叛出天朝?
她索性轻咳一声,一边用膳,一边道:“爷,你既然已经到了这裏,不若趁着众人都在,商议一下朝中之事。”
他又想作甚?
西凉茉抬起头,淡淡地道:“没有什么,只是这中午日头太热了而已。”
那个人走过去的时候,身上那种黑暗与血腥扭曲的气息简直让人不敢直视,身上满是铁与血的死亡的味道。
谁也看不见桌布之下,她正死死地捏着百里青的手臂往外头拽,都快将那大妖孽的手臂上的肉给捏下来了,那混帐东西却纹丝不动,甚至在花瓣间越发的放肆的挑弄。
西凉茉耳根子一热,悄声道:“阿九,你生气了?”
虽然众人觉得西凉茉那种样子实在和乖巧可爱这四个字完全不搭边,但是这也可见百里青果然对故人之女还是多加照拂,知恩图报的。
说罢,她连他手上的斗篷都没有拿,径自越过他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西凉茉只感觉身上一凉,身上的狼狈顿时毕现。
不,这话听着更像是让百里青不要再阻止天下倾覆……
众人一愣,有些不明白兰瑟斯为何这么问,百里青就算再一介宦官之身,如何能够进图天下?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那种诡异的表情,唇角一抽:“九……九叔,我吃不下。”
但是男人却是最了解的男人,来人一见她浑身湿淋淋外带衣衫破烂,白皙的肌肤透过衣衫间隙露出来的狼狈模样,顿时挑了一下眉,眸光幽深莫名。
这裏的人大都知道西凉茉与百里青的关系,虽然看得出自家的小小姐确实与百里青的关系极好,但是除了兰瑟斯知道真相,众人都只知道百里青的宦官身份,下意识地认为那是百里青是以叔叔和师傅的身份在照顾西凉茉,倒也不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好有什么违和的。
西凉茉见他不自在,有心打个圆场,到底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便想说点什么:“云生……”
隼刹倒是没有再拦住她,只是看着她一路向上走,方才冷冷地道:“食尸者的女王,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本王子和哈苏什么,本王子相信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兰瑟斯轻微微颦眉,那个男人单单凭借自己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一幕,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他可是还记着今早,这个妖人瞪着他们叱了那声:“滚!”的可恶样子!
西凉茉雪白的脸微红,随后故作镇定地道:“你们这些小丫头知道什么,我让他过来在,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她越是试图捏痛他,他的手越是放肆,那大变态居然、居然把手给探进了她的秘处!
鬼军众人闻言,脸色皆有些不好,只暗自觉得这九千岁实在是天下第一嚣张之人。
兰瑟斯不得不生出担心来。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看向百里青的目光都多了一丝愕然与不安。
她秀眉一颦,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兰瑟斯碧蓝如海的眼睛,她还是沉默了下去。
她该知道他心底其实原本就是特别介意这种事的,当初放她离开出来寻鬼军,已经是他给她最大的放纵与宠爱了。
眼看看着再转弯就快到自己房间了,忽然不知道怎么一转弯头撞到了个人。
她又哪里得罪这小肚鸡肠的大妖孽了?
看着西凉茉消失在转弯长廊尽头的窈窕背影,隼刹金色的眸子里蒙上一层诡冷的雾气,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九叔?
“郡主,千岁爷可真是记挂着您呢,抛下政事朝堂大老远地就这么来了。”白珍拿着衣衫过来,对着西凉茉促狭地眨眨眼。
感觉她柔荑轻轻地勾着他的掌心,再缓缓地握住,他脸色方才好了点,慵懒地偏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敢在他们兄弟两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他们,敢冒着与后宫权妃对着干,并且真心对待他们兄弟两的也唯有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西凉茉差点咬到舌头,看向百里青露出个虚伪的笑来:“是啊,师傅你对茉儿的照顾,自然是周到的,茉儿感激不尽呢。”
百里青看了兰瑟斯一眼,一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烤蜥蜴肉搁在西凉茉的碗里,一边道:“兰瑟斯将军,你也不必激本座,本座到底就算是皇族中人又如何,皇室之中父子相残的事都是正常,何况兄弟阋墙?你到底希望本座说什么,不妨直言。”
西凉茉一愣,原来兰瑟斯是在担心百里青会是第二个宣文帝,利用完她了以后,就过河拆桥,鸟尽弓藏。
西凉茉看见百里青坐在上首第二个位置的时候,不由一愣,这个男人连皇帝御座都是想坐就坐的,如今看他坐在这个位子上,还真有点不习惯。
因为百里青优雅起来是真优雅,粗鲁起来,却和所有男人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故意的弄得西凉茉身上衣衫褴褛,就是为了让她不得不|穿着自己的斗篷回去,沙漠里本来就女少男多,他虽然没看见西凉茉在这裏与其他男子相处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