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曹军对川中战事的介入,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先前其实已经流露出了一些迹象,但这么快动手,却让人小小地吃了一惊。事实上,自襄阳飞鸽传信予我之时,蒯越他们还未能获得曹军出兵西川的详细情报。
但以我那泰山大人的疾如风、猛如火的用兵方式,一旦汉中曹军入川,张任能够反应的时间恐怕寥寥无几。
……
乘着大军休整的机会,我携庞统在古城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城内走了走。
一路的断壁残垣,黄土掊掊。
驻脚不远处,就是一间破败的房舍,屋门早已腐朽破坏,半扇木门横倒在地,留出一人可以进出的缝隙,屋顶只剩下了一半,荒芜的枯草长满了房舍的顶部和四周。
印象中,这间房舍似乎是家粮铺,但如今几已看不出什么当年的景象了。
将临黄昏,天空中阴沉沉的,让一切看起来都有种凄凉抑郁的味道。
“……天灾人祸,苍生疾苦啊!由一古城,便可窥汝南、乃至中原之全貌。”庞统双手后负,向来飞扬自信的面庞流露出别样的深沉忧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天中’之地,(豫州位于汉朝十三州一部的中间位置,而汝南又居豫州之中,故有‘天中’的称号),八方辐辏,富甲一方,如今居然破落到这种地步。”
攻入汝南的这些日子以来,庞统看尽了汝南由盛转衰的种种印记,因此感慨颇深。
我无声地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去。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诚如斯哉!
“参见将军,参见军师!”来到东城楼下,碰上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卒,领队什长急步上前向我和庞童行礼道。
“恩!”我点点头,随口问道,“有什么异常么?”
“回将军,并无大的异常,只是适才发现了十余具饥饿而死的百姓尸体,伍司马已安排去掩埋了!”
饿殍,习以为常的饿殍!
这一路来,因饥饿而死的百姓已经见着不止一次两次了,几乎每到一地都能看到。
因暴雨洪涝而造成的欠收、绝收,其危害性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突出地显露出来。相比起今年已全无希望的南阳,受灾稍轻的汝南总算是恢复了部分农耕。但是,至少也得再过三个月,才有收获的希望。这最后的三个月,正是最为难捱的,但这点微薄的希望仍然支持着汝南的百姓。
可悲的是,战事又发生了。这几日我时而在想,对于我军的到来,汝南百姓到底是欢迎,还是痛恨?
只希望,由我军主动发起的这场战事能够,尽量少造成些损失吧。
挥手示意那什长继续带队去巡逻,我缓缓走上残破不堪的城楼,极目向远方看去。
已是初夏时节,原野不再枯黄死寂——稀疏农田里的庄稼,荒地里的野草,零星的树木,为片战云笼罩的大地凭添了数分顽强的生机。
城下不远处,有十数个身影正弯腰在野草丛中做着什么,看那褴褛的服饰,应该是古城的百姓。
“天色已晚,这些百姓还在农作?”庞统走到我身旁,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略显好奇地说道。
“他们不是在农作,而是寻找能够充饥的嫩草野菜……”摇了摇头,我低声回道。庞统虽然学究天人,智计深远,但他出身士族,一生虽不称锦衣玉食,但绝没有经历过庶民的生活。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的。
庞统一阵默然,小而有神的眼眸长时间地盯着那些身影。
一阵阵微凉的晚风袭面而来。
风中,竟隐隐带着些腐臭的气味。
“滴……滴答,滴……滴答!”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快马自东面飞驰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