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五(1 / 2)

欢天喜帝 行烟烟 3769 字 3个月前

石片冰滑沁肤,垂在她乳间,其上细金链子一路盘绕至她颈后,耀墨之色衬着她雪中泛粉的肌肤,格外灼人眼眸。

她抬手,抚上石片。

细滑之感腻人,墨色均匀无瑕,细碎金色纹路隐于其间,成九龙之印,俨然一派天成之迹。

此物一沾上她身,便紧紧伏贴于她胸前,仿若只属于她,旁人再也拿不开,再也取不下。

她指捏石片,于手中握了半晌,待它渐起暖意,才松手任它再滑至身上,而后抬头看他,眉尾微扬,“这是何物?”

九龙之案,天子之征。

辨不出此石为何,却能看得出此物定是弥足珍贵。

冲他的性子,又怎会随便行事。

他大掌伸过来,将她散落在胸前的发尽数拂至身后,长指沿着那石片外侧在她胸前描绘许久,才又去握住她的手,低笑道:“今夜想宠你一番,可除却此物,竟也没旁的可以送你。”

她怔然,看着他微翘的唇角,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慢慢将她揽进怀,温热的胸膛暖着她,唇贴于她耳边,缓声道:“破寿州城时得了此物的,当时人人都说这是祥瑞之兆。”

她长睫微眨,这才回过神,不禁低低一笑,“臣子们的媚上之言,你也能信。”

他薄唇一咧,将她搂紧了些,“你当这是下面人为了讨好我才送上来的?……此物是我亲手所得,在寿州城中宗祠里寻见的。”

她扬头,额发擦过他的下巴,引得他低头来寻她的唇,她眼中亮亮,缠上他的身子,任他来吻,半晌才推开他,轻声道:“如此看来,此物倒是得之不易。你不留在身边,送与我有何用。”

他大掌一下下抚弄着她的腰背,眸深似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此物与你甚配。”

手又移过来,勾了那金链轻捻一番,再去揉搓她胸前红果,夹了石片轻轻划她。

她软在他怀中,禁不起他这温柔的挑弄,眼里又腾起水雾。

他手边动,边压下来,哑声道:“次次都不见你身上着饰,与旁的女子太不同。”长指微微一搓,逗她出声,又继续道:“可寻常女子所爱,你又如何能看得上眼。”

想要宠她,想要她笑,可却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开怀。

位尊似她,世间之物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纵是稀世奇珍她也不见得稀罕。

只是这石片……

是他血战破城之利,其上天子之案亦能表明他的心迹。

头一回亲手送东西给女子。

不善言辞以达意,只望她能明白他的心。

她抬手勾上他的脖子,眼角扬笑,吻他一下,又吻他一下,唇边盈涡,却不开口。

……这是头一回,有男子送她东西。

她身负一国之贵,要什么没有,旁人谁能讨得了她的欢心。

可这石片却是他征伐俘降所得,又兼弥足珍贵,世间罕见。

其上九龙天成之迹,非他不能得,非她不能有。

依在他身前,心底里的花一朵朵地绽出来,艳遍心房。

铮骨傲然似他,竟也愿将这一物送与她。

帝像之下,缠绵之情悠悠尽现。

此物所含之义又何得他一一开口道出,她心中自是明白。

见他以天子之物赠她,不闻他劝顺弃国之言,才知他终是肯平眼看她,不再视她为可收降之女子。

只愿比肩齐进。

纵是不能相守,又如何。

她的手顺着他的脸一路滑下,按在他胸前,抿唇轻笑,“你送我此物,我却没什么好送你。”

他低声笑出来,侧身伸手去捻熄了榻旁案上之烛,复又压她于榻,扯过缎面锦被盖上二人身子,翻身将她紧紧搂于胸口,却未再言。

十二年才得今夜一场盎然春情。

此刻他心已足,再求不得旁的。

能看见她笑,知道她明白了他的心,便够了。

她安静地枕在他胸前,听着他一下下有力的心跳,手在他身上浅划,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未阖眼,便也不忍睡。

他捉住她的小手,用力握了握,“乏了,却是不睡?”

她轻蹭他肩侧,“不舍得睡。”

难得有这么一夜能与他相偎,将来能否再见却也不知,她又如何舍得在他怀中闭上眼。

于暗中仍可见他淡闪双眸,温柔的目光醉人不已,心都要被他溺出水来。

在他身上乱划的指尖突然触到他肋下一道浅凹之痕,似是刀伤。

她摸了摸,轻声道:“这么多年来究竟受过多少伤……”

他身子稍僵一瞬,翻身压过她,臂撑于她身侧,眼中之光黯了些,“这一处之伤,是当年登基初时遇刺所得。”

她手指颤了颤,心中大惊,却不知能说什么。

本以为是沙场征战所伤,谁知不经意间却撩到他心底所藏之疤。

他捏住她下巴,低声道:“与你不同,我有八位兄长。”

言简意赅,却已足够让她明白。

她垂眼,收回手,低低一叹,正要开口时唇却被他堵住。

半晌他才抬头低喘,也不看她,只是道:“什么都不要说。”

她一直道他狠辣霸道,性子无常多变,却不想他是经由何事才变成如今这样的。

自幼及长一路风光无限,却于母丧之时才知深宫怨恶;年少登基引得万人钦羡,却于手足相残时才彻底心僵。

天下纷乱群霸相争,需得付出怎样的代价怎样的血汗才能有现如今的一方权重。

她只道他是男子所以万事皆易。

却不知他身后之路是如何苍森骇人,其上又有多少白骨多少泪。

他低眼望她,突然道:“被太学生伏阙相胁,滋味如何?”

她无力一叹,心口烦闷之情顿涌,“莫要提了。”

他闷声一哼,捞过她按进怀中,“你还是不够狠,”亲她一下,又道:“亦不够强……”

明明是实言,可这话却戳着了她心中的痛处。

她不知他的苦楚,他亦不解她的苦衷。

二人为帝皆难,可难事却大相径庭。

她推他一把,低低道:“我今夜留宿于此,若是被宫中之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他眸光扫过来,紧了紧手臂,“无人敢言。你想走?”

她点点头,“离天亮未远,一早又要备礼册命,我留在此处,哪里合乎礼数。”

他蓦地笑出来,使劲在她腰后捏了一把,才又敛笑沉声道:“你这借口也太低劣了。你我相识至今,哪一次合过礼数?”

她还欲再言,可他大掌却落下,扫过她的脸,逼她阖了眼,不叫她再开口。

他厚实的胸膛下心跳渐快,低低的声音响在她耳侧,“待了这么久,你竟未察这殿中有何不对劲么?”

她眼皮一跳,这才想起……

先前,目之所及之处尽是喜红金丝相绕,殿中件件物什都不像是他所喜之色……

陡然反应过来。

她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心中竟觉紧张,张口又合,反覆三回,才颤声相问道:“此殿……莫不是明日行合卺宴之处?”

他双眸闪动,虽是未答,可面上却是一副不置可否之情。

她呼吸一下紧了起来,狠命将他往旁边一推,不及他有所反应,便翻身下榻,动作急而慌乱,似是要逃。

暗中看不甚清,赤足刚一及地便被地上之物狠狠一拌,下一瞬便跌到在地,左膝重重磕了下去,痛得让她眉心起汗。

她闷声低喘,吃痛万分,想要站起却使不上力。

心中更慌,几不能思考,只觉这殿砖冰冷透心,令她禁不住地发抖。

一双温热大掌自后将她抱起来。

她的背贴入他怀中,耳边响起他稳慢回冷的声音——

“你敢于雪中棋桌之上与我交欢,却独怕留宿于此殿之中?”

她咬着唇,拼命去掰扯他横在她胸前的胳膊,却是无用,不禁愤然道:“放手!”

他却更加用力,声音又冰了三分,“你在怕什么。”

她耳垂一颤,手指一松,身子却是更僵,心口似有重石相压。

纵是真想于此夜放纵一回,可心中却仍抵不过纲常相压。

只知此时非走不可,多一刻都留不得。

她御驾亲送康宪公主而来,却于册命前夜,与他在这将行合卺宴之殿缠绵不休!

世间纲常伦德,她竟能统统忘了。

被他长臂勒着,她呼吸越来越紧,到最后头都开始发晕,“你放手……”气若游丝,软弱无力。

他缓缓松了手,却不收臂,仍然圈她在怀里,不让她走。

她动不得,只是慢慢抬眼去望,暗中依稀可见前方高案上那青玉合卺杯。

镂雕凤形柄,凸雕盘双螭。

二杯之间存威凤,凤栖座底六兽上。

她胸口一呛,几欲泣出。

先前入殿时竟是未察。

怎能未察。

她留在这裏,又算得了什么……

他锁着眉,能觉出她身子微抖,大掌不禁又抚上她,低声道:“我知你在怕什么。”

她不语,默声流泪。

他又道:“只是你怕的,我不怕。”

她重喘一口气,身子愈冷,却觉他双手已然放开,擦过她身侧,往前走去。

夜色黯黑,只留殿外远处宫灯映过来的些许光亮。

如丝泄入,照得殿门底缝成了一条银带。

她眼不眨地望着他的背影。

见他几大步上前,握了那青玉合卺杯,又自一侧盛过酒,回身淡淡望了她一眼。

目光刚仞笃稳,令她双眸一烫。

心中再度慌乱起来,拔腿就朝殿门走去,连身上丝履未挂都忘在脑后。

可才走了几步,胳膊就被他从身后扯过,脚下一滑,身子便转回他身前,抬眸便与他相视。

他眼中深且黯,且怒且定,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然后抬手转杯,轻抿一口,动作缓慢而又矜雅。

她思绪恍然,仿若又见当初,在杵州奉乐楼间,他与她初相遇时,他握着她的酒杯,缓缓饮她剩酒的场景……

杯唇相印,酒水相浸,竟也不是头一回。

只一瞬,她的下巴便被他握住抬起,他轻捏她的嘴角,迫她张口,而后将那青玉合卺杯的另一侧对至她唇边。

她大骇,挣不开他的掌,就见他眸中腾火,手劲不松,逼她饮尽杯中之酒。

她泪自眼角涌出,拼命捶打他胸前,不管不顾地抓划他肩侧之伤,想要他放开她,却统统是徒劳无功。

心里面又紧又皱。

疼得要命。

酒汁苦辣,被他强灌,呛得她几要昏厥过去。

饮不尽,汁液俱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向颈下去滑。

热辣辣的酒混着泪水,一路淌至胸口石片上,才止。

他终于松手,扔了合卺杯在一旁,一把握过她的腰,垂头便去舔噬她胸间酒汁,烫舌一路向上滑去,顺着颈侧下巴,一口含住她的唇。

舌探进去,搅着她口中残存酒液,与她共尝其苦。

她泪越涌越多,拳已打得泛红,却仍是挣不开他的钳控,身上心间均无力,浑身颤抖着,被他慢慢揽进怀中。

她知他霸道。

却不知他能狠悍至此地步。

她知他向来不惧天地。

却不知他能蔑天屑地至此地步。

心在狂跳,人在狂抖,周遭俱静,鼻间只存他的气息,身前只有他的暖意,长夜漫漫惹人惊,红烛青帐定一刹。

他的唇离了她,热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侧,抬手抹了抹她嘴角,拭去酒渍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