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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 行烟烟 1986 字 3个月前

谢明远方一听清,脸色便瞬时黑了一片,手猛一攥鞭,冷笑道:“他白丹勇逆胆泼天,竟敢私带太子入城,莫不是不想要命了?!”

随驾几个小黄门均是深谙宫中之事的人,知道谢明远当年总领殿前侍衞班时,白丹勇不过是殿前司外班直的一个小衞,虽时过多年,白丹勇而今已是殿前亲衞,又深得二皇宠信,然面对谢明远,几人却不敢替他分辩一辞,均是相觑抹汗,不知如何去答这话。

当此之时,那唤作娉娉的小女孩儿偏又在后大声哭嚷道:“才不是呢!是太子哥哥骗大家说他要下车小憩,趁人不注意时就自己骑马跑走了,白侍衞见来不及挡,才也骑马去追的……”

谢明远面色愈发不豫,回身扬鞭,指向太子车驾,咬牙道:“护驾诸衞都是废物不成?天家卤簿仪仗之中,任一个小孩子大哭大闹,成何体统!”

众人见他动怒,不由窘然,可车驾之旁数人均是不动,只低了头,由那小女孩儿继续在闹。

一个小黄门忙上前来,对谢明远低声道:“谢将军,此次护驾诸衞之人,大多都是当年随皇上亲征的东路军中调去禁中的……”

此番话说得是暗语藏意,隐而不辨,非当年经事之人不解其意。

谢明远半眯了眸子,稍一转思,便乍然明白过来----当年邰东路军虽是英欢麾下直隶亲军,然上下军务却是由方恺与曾参商同节,因而东路军中的将兵们也算是曾参商旧部。敬服于她亦在常理之中,而今遇着她同沈无尘的女儿,自是护让有加,又怎敢出手相制。

他不由冷哼一声,对那小黄门低声道:“他们有所顾忌。我却不碍曾参商地面子!”说着。便几大步上去,走到车旁。长手一伸一抓,便将那小女孩儿拎了起来。皱眉道:“若是再这般胡闹,当心我将你丢在这儿不管!”

周遭皆是倒吸气的声音,却也无人敢来拦他。

唯独车中那个小男孩儿面不惊色,小嘴抿起,两眼直望着谢明远。端的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小女孩儿被他这一声低吼唬了一跳,竟瞬间止了哭腔,可才过了几刹,她便在空中疯狂扭动起来,两只小手去扯谢明远的束发,小嘴含糊不清大叫着:“你……你胆大!回头我……我要叫我爹爹参劾你!”

谢明远眉皱越深,不解似沈无尘那般儒流之人怎会教出这样地女儿,定睛看去,就见这小女孩儿脸上分明没有泪痕。两只大眼乌溜溜地转。显见方才是蓄意滋闹,哪里是真哭!

她小嘴撅着。脸侧鼓嘟嘟地,见挣脱不休,不由又眨了眨眼睛,索性朝前一趴,四肢全贴上谢明远,将他粘得紧紧的,再也不动。

谢明远气结,这辈子本就没同孩子打过交道,头一遭便遇上这么一个角色,本欲发威,不料却吃了个生瘪,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反手将她抱在怀里,横眉看向后面低声憋笑地众人,怒道:“都愣着作什么?起驾入城!”

刘觉自乾德元年之后便调至他帐下任副,十年来未曾见过他动怒若此,知他此生最恨于天家潢威蒙尘之人,不由上前低声劝道:“还是孩子,又都是太子身边的人,将军莫要……”

车中那青袍小男孩此时方悠悠起身,竟是有模有样地冲谢明远躬了个礼,稚声道:“我姓沈,双名知书,家父乃当朝中书令、太子太傅、集贤殿大学士沈无尘公;舍妹沈知礼不懂分寸,方才顽闹略过,冲撞将军之处亦非其本心;久闻家父有言,谢将军忠君护国,多年来军镇一方,实乃国中不可多得地忠臣良将,还望谢将军念在与家母曾于军**差过,且恕了舍妹此次之过……多谢将军了。”

他声色尚嫩,一双眼通透湛亮,小模样煞是认真,口中之言堂皇有加,令在场众人都怔了神。

谁都没料到一个六岁娃娃能说得出这一番话来!

谢明远尤是发怵,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男孩与怀中这女孩是一胎同胞的兄妹----这二人除了长相,还有哪一点像!

然他惊讶归惊讶,听了那一番轻言好话,心中怒气不由降了七八分,眉头也舒开些来,走过去,将怀中小女孩儿重新放进车里,面作僵色道:“且多听听你兄长的话!”

小女孩儿胡乱动动小胳膊小腿,坐稳后才仰起小脸,冷不丁冲谢明远做了个大鬼脸,然后飞快地掀了车帘下来,躲在车里,再不出来。

谢明远额角一阵阵发痛,使劲握住拳,拼命忍住想上前管教她一番的冲动,回身厉声道:“起驾入城,先至颍国夫人府,而后再随我便服搜城,将太子寻出!”

众人皆应了下来,此一番折腾已近小半个时辰,想来太子已在城中多时,当下无人再敢耽搁,纷纷上马,又着驾夫仪仗起行入城。

谢明远待看着行仗之列蜿蜒前行,才微微一松眉头,然眼底却漆黑一片,一想到往后数日要同这俩孩子在一起,心中便是发搐。

前方车驾缓行,微有颠簸,车帘黄旒左右轻晃,有光沿缝自外泄入,照得车中两张小脸忽明忽暗。

沈知礼趴在车帘前偷偷朝外张望,脸上早已不复先前那天地不惧的神色,良久才扭过头,冲沈知书咧咧嘴,“哥,你方才怕不怕?“

沈知书也早无了一脸淡稳之色,小手忙着拭汗,口中小声道:“当然怕了……那谢将军可比传闻中地吓人多了。一张脸黑得像什么似的,我……我方才险些就说不出太子教我背地那些话了……”

沈知礼小心翼翼地坐过去,展了展小裙上的褶痕,用手支着下巴,小脸上笑意盈盈。俨然贵宅千金模样。亦是小声道:“哥,若叫爹娘知道我与你在外胡来。还不知会怎么罚我们呢……”

沈知书苦着小脸,抻了抻袖子。道:“太子有令,你我岂敢不从……再说了,爹爹亦说过,在外一切都要听太子的……到时回京后只消搬出太子来做挡箭牌,爹爹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