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有了决定。</p>
……</p>
第二天一早,泡泡还在睡觉,我跟着老板来到车库。</p>
“昨天导演跟我聊戏来着,卧底把师父杀了。”</p>
现在,我就像是一个叛徒,努力在老板面前,使自己表现得惊讶,“听说是投资方想出来的烂梗。”</p>
老板把手中豆浆递过来,“枪练得怎么样了?”他问得莫名其妙。</p>
“用枪吗?好主意。”</p>
风吹手凉,我把豆浆接了过来,“可是狙击太长,不好藏。”</p>
“杀师父有什么好藏的,师父又不会怀疑徒弟。”</p>
老板大步流星,留给我一个光秀秃的后脑勺,“你想什么时候下手都行,想怎么下手都行。”</p>
“就算是行活儿,也要讲基本法嘛。”我三两步追上车,“活儿太糙,良心上过不去。”</p>
“怎么还玻璃心了?戏嘛!”</p>
老板发动油门,有些急躁,“反正师父已经不相信你了对不对。”</p>
屁·股底下传来阵阵酥麻,老板耐着性子怠速热车,“这事儿不怪师父,组织原则嘛,宏观体制下的个体悲剧,把锅甩给那个万恶的旧社会对不对,想一想?能想通。”</p>
“叛变不是动机,没法写。”昨天晚上想清楚了,我不打算给他面子。</p>
“这不就是我们编剧干的事情吗?叛变敌特,杀掉师父就是他纳的投名状。最好是师父自绝,有理有据有戏。”</p>
“地点嘛,师徒最初相遇的地方,他翻检前面的剧本,找到雨巷初识那一场:王亦可送师父到联络点,师父下车朝巷子深处走去,王亦可问上一句,您看我还有机会吗?”</p>
“戏交到师父这里,向前走还是回头?俯拍大全景,给点仪式感。徒弟开枪那一刻师父心软了,眉心中枪,手艺还在,徒弟没白教……真他妈绝了,我说的你记下来没有,不知道比那些抗曰神剧高到哪里去了。”</p>
可是我没有笔和纸,手上忙着系安全带。</p>
老实说,他讲的东西,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有没有另一种可能。”</p>
我依旧梗着脖子说,“他没有叛变。”</p>
“干嘛跟钱过不去?”老板把手一摊,方向盘无所适从,“那这人就没法杀了。”</p>
“正因为没有叛变,所以他必须杀人。”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出卖,总之我想起了导演。</p>
“马汉山来京半月,坐他的黄包车都有三次,去过哪里,见哪些人,路上何处设伏,什么时间动手,只有他最清楚。”</p>
“这条线,组织盯了三年,马汉山已经预定了南苑机场南飞的座位,因为一次无法证实的被俘,就否定他的侦察结果,并因此放弃整个计划,这是王亦可无法接受的。”</p>
“他可以被冤枉,但任务不能失败。师父是他的单线联络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自己被俘。杀掉师父,他能继续工作;马汉山是大祸,必须除。这活儿只有他干得成。”</p>
像是枪击,一声砰响打断我。</p>
剩下半句话,生生咽下回去。</p>
扭头看见,小区门口炸爆米花的老头儿,刚才那一炮就是他干的,一颗爆米花从车窗钻进来,落在老板后衣领。</p>
我伸手去捡,同时在他耳边强调,“王亦可没有叛变。”</p>
“这他妈就一行活儿,你别跟我谈艺术!”老板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随即又强迫自己压低嗓子。</p>
“既然话说这份儿上,我把笔给你行了吧,完事儿署你名字,你去搞定投资方那帮傻x。”</p>
老板松开刹车,“我只提醒一点,这个人如何冷血,才能对自己的师父下手。光靠情感堆砌,骗不了观众,王亦可是个人,人心都是肉,惨烈的暴行,必须建立在强大的理性之上,你需要一个可操作的技术性手段。”</p>
我说,我想我能找到。</p>
他专心驾驶,不再看我。</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