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 2)

画情 月影兰析 8956 字 2个月前

可惜,他还来不及欢喜……

回到云府,云秋尘便点了苏雨蓉的睡穴,让她安心睡下。

连累孩子的事对苏雨蓉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刚才回来的一路上,她几乎都没有开口说话。

轻叹了口气,云秋尘为苏雨蓉盖上薄被,然而,当他直起身的时候,眼前却是一黑,连忙撑住床沿,微微喘息着。胸膛里一片气血翻涌,肩上的那道掌印如火般灼热,连带着心口的疼痛也一分分地随之加剧。

他不禁紧紧揪住了胸前的衣襟。

“秋尘,你没事吧?”

身后响起了琴玉关切的声音,云秋尘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朝琴玉淡淡一笑。

“没事。”

琴玉扫了眼他苍白的脸色和那满头的细汗,“你这叫没事的模样么?”

云秋尘苦笑。

“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琴玉走进房间,看了眼昏睡的苏雨蓉,“也不知你师父从哪里招惹上了这样一个歹毒的仇家——”自己本来就不是使毒行家,所以雨蓉身上的毒她查不出来。而且更让人气闷的是,凤君信竟抛下这个烂摊子跑得无影无踪。她和容江今天在苏州城找了一整天,结果都没找到他的半个影子。

云秋尘掩唇轻咳了咳,“琴玉,你帮我查出这个泓音的身份了么?”

“嗯。查到了。”琴玉走到桌边坐下,“这次多亏了一些江湖朋友帮忙,他们都念你上次为他们以性命挡住金兵的恩情,不出半日便查到了泓音的身份。”琴玉微微一顿,“这泓音前辈可是四十年前江湖中人人惧怕的女魔头,不仅有着一身好医术,而且是个使毒好手。”

“师父为什么会和她扯上恩怨?”

琴玉一翻白眼,“那就得问你那个好师父了,可惜谁也不知他现在躲哪里去了?”

云秋尘陷入深思。

“要找他出来么?若是发动江湖中的一些朋友帮忙,也许可以快一些——”琴玉眼中露出了担忧之色,毕竟现在他们夫妻二人都没什么时间了。

如果雨蓉同时失去了孩子和丈夫,即使她再坚强冷静,也肯定会跟着一起崩溃。

“不用了。”云秋尘摇头,“师父躲着泓音,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我也怕师父遇到危险——”

琴玉瞪了他一眼,“你怕你师父遇到危险,就没想过你自己和你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么?”

“我——”云秋尘掀了掀唇似想说些什么,冲口而出的,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秋尘!”琴玉连忙起身扶住他,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叹气,“好了好了,你不找就不找吧,顶多,我帮你想想办法,也许有其他方法解去你和雨蓉身上的毒!”

云秋尘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琴玉,谢谢你。”

琴玉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不当我是你们的朋友么?”

云秋尘脸上露出了笑容。

琴玉看了云秋尘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苏雨蓉,“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幸福,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不能这样就放弃了。”她无法得到幸福,那么,就让她身边的人都得到幸福吧,至少,这样可以让她觉得自己活得更有意义一些。

转过头,她看向了窗外那片明媚灿烂的阳光。

——徐大哥,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么?

苏雨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云秋尘就趴在床头,以手臂侧枕着,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甚至写满了浓重的倦意,双唇也不见丝毫血色。

苏雨蓉心口猛地一揪,痛入心肺。

伸出手,她正想轻抚上云秋尘苍白削瘦的脸颊,原本沉睡的云秋尘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子,你醒了?”他抬起头,朝她露出了一贯灿烂的笑容。

那抹笑容,让苏雨蓉眼眶发热。

“是哪里不舒服么?”云秋尘紧张地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这一句担心的询问,终于让苏雨蓉落下了泪来。

“娘子——”云秋尘脸色更见焦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将她半抱起来,揽入怀里。

“相公——”苏雨蓉声音哽咽而充满了疼惜,“为什么你总是挂心着我?我知道,现在真正难过痛苦的人是你。”他身子尚未複原,再加上那歹毒的掌力正在他体内肆虐,可是,他一心一意记挂着的,却还是她。

云秋尘抱着苏雨蓉的双臂又环紧了一分。“娘子,对我来说,只要你能平安快乐我就满足了。”

“但相公,若没有了你,我又何来快乐?”

“娘子——”那悲伤的话语让云秋尘动容了。

“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嗯。”云秋尘轻轻点头。

夜风从窗外吹进,房间里烛火摇曳。

“娘子,我好开心,没想到我快要做父亲了。”云秋尘轻抚着苏雨蓉那乌黑润泽的长发,“当我听到那个消息时,我都不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我知道,娘子你也一定很开心。只是——”云秋尘微微垂下了眼帘。

苏雨蓉从他怀中抬起了头来,淡淡地微笑:“相公,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云秋尘一怔,看着苏雨蓉唇角那抹平静的笑容。

“娘子——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云秋尘轻叹,“你不怪我么?”

“若是因为我们的孩子,你让你师父出事了,你会痛苦一世。”苏雨蓉伸手轻抚上云秋尘苍白瘦削的脸颊,“你受了太多的苦,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她放下了手,将手掌轻抚在小腹上,“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谅解你的。”

她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若是无法在两天之内找到解药,那么,她将会失去她的孩子。

“而且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不是么?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苏雨蓉轻靠着云秋尘的胸膛,闭上眼。

“过几天就是七夕了,不要忘记了,我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

云秋尘笑了,低头吻上苏雨蓉的长发。

“嗯。我可是一定要听到这个秘密的。”

两天转眼就过去了。

凤君信就有如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苏雨蓉所中之毒,找遍了全苏州城的大夫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每个大夫都说苏雨蓉没事,胎儿也很安全,这让云秋尘曾怀疑过,苏雨蓉根本没有中毒,只是,苏雨蓉却是一天比一天疲倦,这两天基本都是在昏睡着,很少有醒着的时候。

云秋尘就这么一直坐在苏雨蓉的床边守着,丝毫也没有去找凤君信求救的意思。

琴玉和容江焦急如焚,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若是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即使他们夫妻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的打击,云秋尘能承受得住么?

毕竟,是他自己放弃了孩子的生存权力。

寂静的房间里,沉默得令人窒息,眼看着天就要亮了,琴玉终于忍不住开口:“秋尘,你——你真的不知道你师父在哪么?”

先找出凤君信稳住也好,万一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也许还有方法可以解决。

云秋尘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却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来。

其实,他知道凤君信在哪?自己的师父,他又怎会不了解?

师父就在云府,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而且,这几日来,云府所发生的一切,师父怕也全都知晓。他甚至亲眼看见过,师父在深夜出现,趁着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为雨蓉号过脉,然后叹息着摇头离开。

现在事已至此,师父还是没有现身,那只能说明那个叫泓音的人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

以他对师父的了解,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畏惧一个人!

那么……做为徒弟的他,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师父出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雨蓉渡过这个难关,然后,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活下来。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死。

“我要出去透透气!”

琴玉跺了跺脚,她再也无法在这间房间呆下去。

她是头一次害怕看到天亮。

如果孩子失去了,云秋尘呢?又能支撑多久?

即使是容江也看出云秋尘的脸色有多难看!

幸福,就这么不容易守住么?

琴玉走到门外,看着天际的繁星。

七夕,明天就是七夕了,是牛郎与织女相聚的日子,那这裏相爱的人呢?又是否可以在明天好好相守?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徐子皓的脸庞,琴玉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条熟悉的身影闪过。

原来……在这裏么?

琴玉眉峰一挑,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几个起落,琴玉跟着那人影一直跟到云府的后花园,却见那人停了下来。琴玉不禁怔了下,就在那恍神间,眼前的人影竟不见了。

“去哪了?”琴玉疑惑不已。

蓦地,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庞,“小女娃,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啊?”

琴玉吓了一跳,本能退了两步。

“凤老前辈,果然是你。你竟一直藏在云府里么?”

凤君信笑嘻嘻瞅了琴玉一眼,“是我啊!谁让你们笨啊,没猜到我的藏身地点。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完,还得意地拿出酒壶,大大地饮了一口。

“啧啧,真是好酒。”

见他还一脸惬意悠闲,琴玉不由恼了。

“老前辈,我看你也应该知道秋尘和雨蓉现在的情况,那个泓音要找的人是你,你怎么可以——”

“不不不——”凤君信连连摆手,打断了琴玉的话,“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去见那个女人的。”

“那你就看着和秋尘还有他的孩子就这样——”

“我的徒弟嘛,当然要有相当的觉悟了。”凤君信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游移。

琴玉更恼了,“秋尘怎么会遇上你这样无情的师父?竟只管着自己么?”

凤君信竟是两手一摊,说得毫不愧疚,“我就是这样啊!有本事,你抓我去见泓音吧?”

“你——”琴玉气得脸色铁青。

凤君信也不搭理她,而是走到了树下,席地而坐,然后靠着树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天空。

“天就要亮了啊!就结束了,就快结束了!”他说着说着,脸上竟露出了笑容,“这回总算是我赢了。嘿嘿。”

琴玉越听越迷糊,但也隐隐听出了不对劲。

“老前辈,你在说什么赢?”

凤君信连忙捂住嘴,一双眼眸滴溜溜乱转,闷声道:“哪有什么赢?你听错了吧?”

明显的心虚啊!

琴玉眼中的疑虑又深了两分。

突然,她感觉到身后多了一道气息,猛地打了个寒颤,正想回头,身上竟是一僵,已被人点住了穴道。

“你这老鬼头,让这小丫头跟来干什么?是不是想让她给云秋尘传什么话?喂,我可告诉你了凤君信,做人要守诚信!”

说话间,一名青衣老妪已走到琴玉的面前,琴玉瞪大了眼。

这是……泓音?!

“我哪有让她传什么话嘛?”凤君信不以为然站了起来,然后拍去了衣襟上所沾的尘灰,“是我不小心被她发生,然后,不小心被她跟来了。”

泓音冷哼了一声,“以你的功力,还会被这个小丫头跟上?凤君信你不要——”

“哎哎——”凤君信气呼呼地打断了泓音,“我说泓音,这眼看就要天亮了,我马上就要赢了嘛,还废什么劲给小女娃传话啊?”

泓音瞪了他一眼,“未到最后,胜负都不能定断。凤君信,你可不要给我耍花招。我就不信,云秋尘和苏雨蓉难真正舍弃自己的孩子——”

“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徒弟?”凤君信一翻白眼。

泓音却是冷冷地堵了他一句,“就是因为他是你徒弟,我才不信。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凤君信又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你——”凤君信瞪圆了眼,“泓音,你这个老女人,你就给我等着,看看我的徒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场赌约输了,你可不要哭!”

“老鬼头,你刚叫我什么?”泓音铁青了一张脸。

“老女人?怎么?”凤君信横了她一眼,“不叫你老女人,难道还叫你小姑娘不成?”

“凤君信!你找死!”泓音举掌就朝凤君信劈去。

凤君信见情况不对,立马开溜。

泓音哪里肯放,身子一掠,便追了上去。

而此时,被点住了穴道的琴玉,还僵直地站在原地,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他们所有的人为了这件事几乎心力交瘁,但这竟只是……一场赌约么?

天已经亮了。

苏雨蓉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云秋尘就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微笑。

“娘子,你醒了?睡得可好?”

苏雨蓉撑坐了起来,眉宇间略显责备,“相公,你不要告诉我,你就这样坐了一夜。”

云秋尘淡淡一笑,扯开了话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雨蓉摇头,然后伸手轻按住小腹。

掌心上,还有微微蠕动的感觉。

她的孩子……竟还在么?

苏雨蓉不禁失神了。

“娘子,你怎么了?”云秋尘担心地问。

“没事。”苏雨蓉抬起头,“我们的孩子——”话音未落,突然腹中一阵剧痛,不禁轻哼了一声,脸色发白。

“娘子——”云秋尘一惊。

“我可能——”苏雨蓉痛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相公,我们可能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云秋尘原本惨白的脸色越发煞白。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他颤抖着手,抱住了苏雨蓉。“娘子,对不起。若不是我——”

苏雨蓉额际布满了冷汗,唇角却扬起了微笑,“相公,不用说对不起,至少这一次,你让我与你共同进退了!这样、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云秋尘环抱着苏雨蓉的手臂又紧了两分。

“少爷、少夫人——”

容江在一旁看了,难过万分地直抹泪。

“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冰冷而熟悉的声音。

云秋尘慢慢地放开了苏雨蓉的怀抱,站起身面对着泓音。

“前辈,秋尘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师父出来见你。”

泓音上下打量着云秋尘,虽然脸色苍白疲倦,但那双眼眸依旧如同星子般璀璨。

“真的舍得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孩子么?”顿了顿,泓音又恶毒地补了一句,“还有你自己的性命!”

满意地看到床上的苏雨蓉浑身一颤,泓音嘴角扬起了笑。

同时失去孩子和丈夫,苏雨蓉又能承受得起么?

“娘子——”云秋尘担心地看着苏雨蓉苍白的脸。

苏雨蓉却朝他淡淡一笑,“相公,我不是说好了么?”

云秋尘心中微恸,“好。”

泓音却在身后冷笑,“云秋尘,我可是很清楚,你早就已经撑到极限了!”话落,竟二话不说就朝云秋尘举掌拍去。

“少爷——”

“相公——”

容江和苏雨蓉同时惊呼。

云秋尘强提真力,迅速地举掌相迎,虽然卸去了不少力量,但那浑厚的掌力还是直逼心口,只觉胸膛里一阵气血翻涌,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血,是可怕而骇人的乌黑之色。

“相公!”

苏雨蓉已是面无人色,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腹中的疼痛,急切地爬下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云秋尘。

“相公,你说过,你不会离开的。”苏雨蓉扶着云秋尘的手在微微颤抖,“你不会离开的,对不对?”

云秋尘想朝她露出安心的笑容,但胸膛里疼得实在厉害,浑身更是虚软无力,慢慢朝地上滑坐下去。

“相公。”苏雨蓉半抱着他,一起跌坐在地上,“若是你再一次食言,我一定不会原谅你!这次绝不会原谅了!”

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雨蓉、秋尘——”这时琴玉飞奔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凤老前辈,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真要把人害死了才开心?”

半昏沉的云秋尘和苏雨蓉闻言不禁怔了怔。

泓音也接了一句,“该死的凤君信,你拖拖拉拉地在干嘛?你若是再不出来,我这戏可是演不下去了!”

“哈哈哈——”门外传来了一道爽朗得意的笑声,“泓音啊泓音,这回你可是认输了吧?我凤君信的徒弟当然是宁死不屈了。”

随着笑声落下,凤君信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师父?”依旧浑身无力的云秋尘只能吃惊地看着他。

琴玉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怔住的苏雨蓉和云秋尘,笑道:“雨蓉,秋尘,你们不要担心,这只是一场两个老前辈之间的一场赌局,你们不会有事的。”

“赌局?”苏雨蓉依旧反应不过来。

“是啊,赌局!”琴玉重复了一遍,却是恨得牙痒痒。

云秋尘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

这不是拿自己徒弟的性命开玩笑么?

“乖徒弟啊!我凤君信果然没有看错人!”凤君信走到云秋尘面前,突然伸手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云秋尘只觉胸口一轻,最近一直压在心口的那一股郁结之气散了不少,疼痛也渐渐减轻了。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琴玉和苏雨蓉的掺扶下,云秋尘站了起来。

“这个嘛——你问那个老女人好了!”凤君信竟把问题丢给了一旁脸色再度铁青的泓音。

“凤君信!如果我再从你嘴裏听到这三个字,我就扒了你的皮!”泓音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嘿嘿,不说就不说嘛!”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满脸的漫不经心与不以为然。

泓音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云秋尘,我认输了。”

泓音脸上露出了认真的神色,面对云秋尘。

“凤君信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真是便宜他了。”

原来,泓音四十多年前便与凤君信认识了,两个都是爱医术成狂的痴人,甚至研究医术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

泓音早就知道凤家神针的厉害之处,一直缠着凤君信教给他,可惜,凤家神针只能传给凤家子孙或是传人,除非泓音肯做凤君信的徒弟。

但性格倔强的泓音就是不死心,又不愿拉下脸来做凤君信的徒弟,这一纠缠便是四十年。

几日前,原本一直躺着泓音的凤君信再次被不幸逮住,凤君信不甚其烦之下,只好说神凤家针要传给自己的徒弟云秋尘,除非云秋尘死了,或是不再是他凤君信的徒弟,他才会考虑传给他人。

苦追了四十年的泓音当然不会甘心。于是,泓音便跟凤君信定下一个赌约。

若是云秋尘会因某种原因而放弃凤君信,那么,云秋尘便没有资格再继续凤家神针。

为了让泓音死心,不再纠缠着自己,凤君信连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泓音的要求。

泓音原本一直以为,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私心地选择自己或是最亲最近的人。

可惜,她遇到是的云秋尘。

为了护住师父,不仅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就连孩子也舍得放弃。

“秋尘啊,我看你别跟着这个老鬼头了,跟着我吧,我不仅有医术传给你,还有天下无双的使毒之术。”

凤君信哼了一声,“秋尘可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泓音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已渐渐恢复了精神的云秋尘哭笑不得,只好把话题转移,“泓音前辈,你给娘子吃的药——”

“傻小子,我给你娘子吃的是我独门秘制的安胎药,那可是千金难求啊!便宜你了。因为药力比较强,疼痛是难免的,但这阵疼过去,就算以后你娘子上蹿下跳,也不会有事了。”此刻的泓音也放下了一脸的阴沉,露出了跟凤君信一样孩童般的笑脸。“就连你中的那一掌什么噬毒掌,也是给你医病的。我是为了打通你阻塞的心肺。我可没有你那个老鬼头师父那样没心没肺,说赌就赌,也不顾我是不是会真狠心下手对付你?”

凤君信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不管怎样,这次的考验真是很值啊!你看看,我的乖徒弟为了我竟连孩子都不要了!哪里可能还会跟你走?”

看着得意非凡的凤君信,泓音忍不住看了眼对面沉默的夫妻俩,还有沉着一张脸的琴玉和容江。

他们似乎……都在生气吧?

难道这次弄得动静大了些?

泓音已经有了想退走的冲动。

“乖徒弟,走吧,现在就跟我去学凤家神针。别学那什么补画修画了,那不是我们凤家传人该学的东西——”

根本不懂何为察颜观色的凤君信一把拉起云秋尘的手就想走,云秋尘正想拒绝,耳畔却响起了苏雨蓉淡淡的声音。

“相公,上次我好像教到你怎样用丝娟托补画心吧?”苏雨蓉说着,竟一把从凤君信手中拉过了丈夫的手,“今天还想学么?”

“当然要学。”云秋尘扬起笑容,然后反手握住了苏雨蓉。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装裱间。”

“好。”

云秋尘正要跟着苏雨蓉走,却被凤君信一把拦住。

“喂,笨徒弟,你应该跟我去学凤家神针才对!”

苏雨蓉淡淡看了凤君信一眼。

她的神色分明很平静,嘴角甚至带着轻微的笑意,但凤君信却不自觉地退开了一步。

徒弟家的娘子,不是一向冷静如水的么?竟也会露出这样的“杀气”?

凤君信心裏直打鼓。

“容江。”苏雨蓉轻唤了一声。

“在。”容江立马上前。

“送客,云府不留不相干的闲人。”淡淡丢下话,苏雨蓉也不理会错愕的凤君信,拉着云秋尘往装裱间走去。

“是。”容江心领神会,“凤老前辈,泓音前辈,不好意思了,我们夫人下了逐客令。请。”虽然这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赌局,但容江只要一想到少爷和少夫人这几天所受的痛苦,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两位老人家加起来也有一百多岁了,却还是跟小孩子一般!

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很多人的困扰么?

一旁的琴玉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不、不相干的闲人?”凤君信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可是笨小子的师父,怎么成了不相干的闲人了?”

泓音无奈地斜了他一眼,抓起凤君信的手臂。

“老鬼头,走了,你别在这裏惹人嫌了!”

“惹人嫌!?我可是要教笨蛋徒弟凤家神针,他还嫌什么嫌?”备受打击的凤君信不甘心地朝云秋尘渐渐走远的背影大喊,““喂,笨蛋徒弟,你不学凤家神针,学什么裱画啊?你给我回来!”凤君信举步就欲追赶,却被泓音紧紧抓住。

“你是不是木头脑袋,现在人家夫妻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们不是每天都在说话么?哪有那么多话说?”

泓音长长地叹了口气。

几十年如一日,凤君信永远都是凤君信,他永远也不明白情爱的感觉。

泓音强压下心头的失落,抬起头,“我看你徒弟也没心思学凤家神针,你教我好了。我们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教我也不算过份吧!再说了,谁有我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地想着凤家神针?”

“那怎么行?”凤君信一瞪眼,“你又不是我们凤家的传人。”

“凤家神针一定要传给凤家传人么?”

“那是自然。”

“你真是老顽固。”

“什么?泓音,你才是老顽固!几十年前,你就一直缠着我教你凤家神针,现在人都老了,你还学什么学?”

“我就知道啊,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不明白什么?”

“算了算了,我不想跟你这个死脑筋说话!我还想再多活两年——”

“喂——喂——泓音,谁是死脑筋啊!你给我回来!你这个老女人!”

“凤君信,你说谁是老女人,我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云府深处响起,久久不曾散去……

晴朗的夏夜,夜幕上繁星闪耀,与银色的月光交织成了一幅白茫茫的银河画卷。就在银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对,遥遥相望着。

“每年的七夕,牛郎星和织女星永远都这样明亮。”云秋尘坐在梅花树下,抬头看着天际上那两颗最亮的星子,唇角扬起了微笑。

坐在他身边的苏雨蓉也跟着淡淡一笑,“是啊,因为今天是他们相会的日子。”那个优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是永远也不会被抹灭的传说。

云秋尘低下头,星子般的黑眸深深凝视着苏雨蓉,“娘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为什么?”苏雨蓉侧过头,淡笑着问。

“牛郎和织女相爱却无法相守。而我,却能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此生真是足矣。”

苏雨蓉微微动容,“相公,你真是这世上最痴傻的人。即使我不爱你,你也觉得值得么?”

“爱一个人其实并没有值不值得多说,只看愿不愿意,不是么?”云秋尘抓起苏雨蓉的手,“就算娘子你这一生一世都不爱我,我只求能守在你的身边就好。”

“相公——”苏雨蓉轻叹,将头轻轻靠向了他的肩头,然后轻合上了眼帘。“记得我前几日曾对你说过,我有一个秘密要说给你听。”

云秋尘眼神一亮。

“其实,我原本是想告诉你孩子的事——”苏雨蓉微微一顿,“不过,那件事你已经提前知道了,所以,我想告诉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云秋尘突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苏雨蓉睁开了眼,然后抬起头,附在他的耳际轻轻说了一句。

云秋尘浑身一颤,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娘子,你——你——”

“不高兴听到这个秘密么?”苏雨蓉含笑看着他。

“不,不是。”云秋尘激动地一把抱住了苏雨蓉,“娘子,我从来没想过——没想过,你——”

苏雨蓉一指点住了他的唇。

“这个秘密就我们俩知道就好了。”

“嗯。好。”云秋尘死命点头。

苏雨蓉靠在云秋尘的胸前,抬头仰望着星空,右手却轻轻放在了小腹间。

“相公,你想为我们的孩子起什么名字?”

“你想起什么名字?”

“女孩的话,就叫傅月吧,男孩的话,叫傅星。”

“好。”

“相公,我说什么你都好么?”

“嗯,是啊。娘子说什么都好。”

灿烂的星光下,一片情话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