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此言一出,满座的人都顿时又沉默了。
毫无疑问,如果这样一场大战爆发的话,以政府平常的财政支出是不可能承担的,必须要通过财界筹集资金,而且是要大规模向本国和外国市场借债,金额可能会数以亿计,对任何有实力的金融家来说,承销这样的债券和债务将是一块极大的蛋糕,实在让人动心。
“虽然现在没有十足确切的把握,但是我认为大多数条件已经集备了,先生们,一场欧洲大战已经迫在眉睫,这是一场远征,两国以罕见规模而进行的远征,帝国政府必须要作出足够的准备,无论是军事上的还是财政上的。”还没有等他们缓过劲来,夏尔继续说了下去,“任何一场战争,都是准备更好更充分的一方具有优势,如今也不例外。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各位也不例外。”
“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的话是在暗示着,如果有人今天不为您的构想而筹措资金的话,那么未来就不能为国家而筹措资金?”沉寂了良久之后,又是若斯当·卡帕菲勒发问了,也许是因为有些激动的缘故,他原本就十分红润的脸一下变得更加发红了,花白的山羊胡子也微微颤动了起来,“您将此次的筹款看成了前置条件?”
“我们欢迎一切为国家出力的人。”夏尔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谁对国家更加忠心耿耿,那么谁就肯定会更加得到陛下的欢心。”
“陛下的欢心……”阿尔冯斯·德·罗特希尔德重复了一遍,然后和旁边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
这些人都是财界的重要人士或者代表,他们早已经不是那种需要荣誉和头衔来妆点自己的人了,因此对‘陛下的欢心’自然不大热衷。可是这位大臣阁下已经几乎明确地暗示——或者可以说威胁他们了,他们自然也会明白夏尔这席话的分量。
“您预计追加多少投资进入新的建设计划裏面呢?”对视了片刻之后。若斯当·卡帕菲勒再问。
“具体的计划我已经编制好了,各位可以看看。”夏尔招了招手,加斯东走上前来。将自己手中的一份份文件递给了在座的每个人。“这裏有详细的计划,告诉我们哪些线路对我们不可或缺。应该加快进度,哪些线路需要追加投资……”
“大臣阁下,我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您大概就算跟我这么说我也听不大懂。”阿尔冯斯颇为礼貌地笑了笑,“所以阁下,您干脆以说一些我们能懂的问题吧——您预计要追加多少钱?”
“您还真是直接……”夏尔微微笑了笑,“经过我们专门部门的测算,两年内需要追加资金总额大约为一亿八千六百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能还会稍微节省一些。”
“一亿八千万!”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犹如是一枚震撼弹,让在座的人们再度相顾失色,就连若斯当·卡帕菲勒这位法兰西银行董事也坐不住了。
在座的都是财界人士,他们对国家的财政情况当然十分了解,如今国家支出一年也不过是十五亿法郎左右,两年就是三十亿左右,而追加一亿八千万资金就等于平白将6%的国家预算骤然投入到这个建设计划当中。
“孤注一掷。”一直沉默的萝拉,突然冷冷地评论。
“简直是疯狂。不,是彻底的疯狂!”若斯当·卡帕菲勒说得更加直白了,“我们一下子上哪儿去筹集和投入这么多资金?阁下。我理解您对国家铁道事业的热爱,可是您不能不顾预算的平衡作出这样的行动。”
“陛下已经同意了这个行动,所以这必然就不会是疯狂的,先生。”夏尔不慌不忙地回答。
若斯当·卡帕菲勒一时语塞,他毕竟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指责皇帝陛下,所以只好止住了口,不过那种不满却还是溢于言表。
很明显,他们都不情愿达成夏尔的希望。为了参与后续的战债计划他们原本愿意给政府付出一些钱,但现在看来这个入场券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
夏尔的意见。确实得到了皇帝拿破仑三世陛下的首肯。实际上他加速铁道建设,正好贴合路易·波拿巴“扩大政府财政支出。扩张就业,提振经济”的施政理念。所以很快就成为了帝国在战争之前的既定政策。
毫无疑问,这么做会加大政府的债务,让原本就债台高筑的帝国政府进一步加大负担,但是他们现在也没去想那么多了——只要战争打赢,在财界和民间信心大涨的政府就有办法按照既定方针继续施政,财政总有弥补亏空的那一天,如果战事不顺或者甚至失败了,那反正这个政权注定倒台,大家注定完蛋,哪里还需要管洪水滔天。
“看来诸位都有意见啊……”夏尔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庞大的资金,就算对各位来说,也是不容易轻易筹集的。不过我想,各位都在财经界拥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如果付出一定的努力的话,也未必不行……”
“恐怕是不行的,阁下。”虽然还是十分礼貌,但是阿尔冯斯·德·罗特希尔德婉拒了这个要求,“我想您是知道的,我们一家拥有众多投资项目,流动资金并不宽裕,恐怕难以满足阁下的需要。”
“说不行,可不是罗特希尔德的风格吧?”夏尔笑着追问。“谁不知道您一家坐拥金山呢?”
“我们没有金山,金山是别人的,我们只是代为保管,不仅要付出利息,而且还要为保住甚至增殖他们的财富而殚精竭虑。”阿尔冯斯笑眯眯地回答,将拒绝圆滑地融入到了礼节当中,正如他那位大名鼎鼎的父亲一样,“所以,阁下,我们是要负责任的。尽管我们深爱这个国家,但是我们不能以牺牲客户利益的方式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