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结束(1 / 2)

<small>这个世界,除了那些肮脏丑陋的东西,还有我爱的,和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当一切需要我付出代价去成全诺言的时候,我选择了义无反顾。只因,爱过,在我心中,已是永恒。</small>

一周之后,曼闻发布了业绩报告,因为没有达到预期的利益增长,股价一路走低。

得知了内幕消息的韩盛林委托孙辰抛空了手中所持股份,避免了亏损,赚得满满而归。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因为香港影帝高某的逃税案又起风波,被媒体控告虚假代言,进而有消费者起诉高某,这场娱乐圈的风暴渐渐地越滚越大。

而此时的瑞德,因为关于韩氏的收购案已经基本谈妥,韩盛林在晟后的一个月资金宽裕,收拢了不少股东和散户的持股,以此在收购过程中与瑞德对峙,暗中抬了不少价码。

最后一次谈判结束,霍永宁拿到双方律师草拟的协议,已是深夜。

这段时间他瘦得很厉害,因为忙于公事,常常会睡在公司,偶尔也通宵达旦。

如果双方都没有异议,后天双方签订协议,瑞德将会以14亿美金收购韩氏,同时获得商标、专利等使用权。他还在逐条地审阅合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展锋的声音十分激动:“霍先生,协议可以晚几天签—一我今天刚听说了曼闻的事,让人查了查,韩盛林售空股权的时间点很巧合,这裏恐怕有问题。”

霍永宁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说:“是吗?”

“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这次内线交易牵涉到金额很大,他要脱身,就不能再这么强势了。”展锋跟了霍永宁两年,性格一直稳重,既然要对老板开口,早就做好了一套预案,有条有理地开始分析。

霍永宁并没有让他说完,修长的手指在案面轻轻敲着,没什么规律,显然,这个男人有些心绪小宁。

“这件我一直知道,但是暂时不要动手。”他顿了顿,慢慢地说,“我还有些顾虑。”

“顾虑?”展锋怔了怔,是因为和韩家有旧,所以不好下手吗?这不像是霍永宁的风格。

而霍永宁已经干脆地挂了电话,皮椅微微转了一圈,转而面对落地窗外,百叶窗拉开了,在城市最繁盛的CBD区,银行、电子科技……各式的广告霓虹闪烁,金钱在这样的讯息传递中无声地往来,而日复一日的,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傲强者,他必须要比对手冷酷、强硬。

可这一次,他犹豫了。

对于韩盛林大笔来历不明的资金流,他早就派人去查了。调查的过程并不复杂,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所以留下很多漏洞。而顺着这个查下去,自然而然的,居中牵线的孙辰以及消息的源头舒莞,这个链条已经十分明晰。

舒莞……

他单手松了松领带,又解开了两颗扣子,没有来由的,又是一阵烦躁。

他警告过她不要碰这些灰色地带,可她为了那个男人,算是不顾一切了吧?

这样偏执顽固,的确是她的性格。

霍永宁点了一支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那天他对她说“你会后悔”的时候,心如死灰。

可是现在……脑海中那个想法正在蠢蠢欲动,如果,如果他以此威胁她呢?她会为了那份可笑的爱情回到自己身边吗?

他恨她,可是……更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边——这个念头如雷击般打中了他。

这个邪恶而隐秘的念头既令他有些许的兴奋,可是瞬间,他无比的厌弃自己……她是贱,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手指已经滑在手机屏幕上,只要轻轻按下去,她今晚就会回来了……这个想法如同罂粟一般,他想起很多个他们相处的时刻,帮她辅导习题,在海边散步,然后在五千多米的海拔山口一步步背她下来。

那个时候或许有心动,有挑衅,也有争执,却也千万倍的好过这段时间机械一样的工作。

他深深吸了口烟,又慢慢地吐出来。

那个疯狂的想法渐渐退去了一些,他摁下手机的休眠键,把它扔在一旁,就靠在座椅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他被落地窗外的阳光叫醒,睁开眼睛的时候犹自怔忡了片刻。正要去内间的休息房洗漱,忽然有人用力敲门,他看看时间,还不到上班,不由有些诧异。

展锋不请自来,看脸色也知道昨晚没睡好,一开口就是:“霍先生,我觉得你的顾虑不算顾虑。”顿了顿,又强调说,“和集团利益相比的话。”

霍永宁知道他也查到了,脸色微微一沉,一字一句说:“我再告诉你一遍,在我没决定之前,不能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他还是据理力争:“那个女人真的不值得您这样……再说这种经济类案件也算给她一个教训,毕竟她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霍永宁已经转过身,冷冷打断了他:“我说了,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周五之前我会做出决定。”

而这个时间,舒莞并不清楚在城市的另一端关于她的这场争执,她很早就在火车站等着接小姨。火车准点到达,林强陪着小姨一起出来,她接到他们,也没多说话,叫了辆车就先把他们送去酒店休息。

酒店是当地的五星,大堂富丽堂皇,流光溢影,门童接过他们行李的时候,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妻显得有些局促,跟在舒莞身后小声问:“这裏很贵吧?”

舒莞觉得他们有些可笑,甚至没有回答,向他们要了身份证去办入住。

最后甚至没送他们上去,只说:“你们先去整理下行李,带上材料,有些手续要办。我在这裏等你们。”

“莞莞,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啊?”小姨生怕惹她不高兴,“你一个人在这裏工作,应该要一套自己的房子……”

“不是和你解释过是为了避税吗?”舒莞有些不耐烦,“说了你也不懂,再说你们在这儿名下有房,以后可以来这裏工作,可以申请当地户口,比家里那边好多了。”

其实那些避税的规则她是随口说的,她也知道小姨不懂,又不敢多问,哄骗过去就好了。果然,小姨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半个小时之后,小姨独自一个人下来。

舒莞和她坐进出租车,一边说: “房子在你名下,我会去做个公证,和他没关系,这样也避免以后会有财产纠纷。”

“你姨夫……林强他不会贪你买的房的,再说,过段时间你不是说要转回你名下吗?”小姨愣了愣,因为想要替丈夫分辨几句,说得有些急。

“以防万一。”舒莞沉默了一下,语气略微和缓了一些,“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她掏出一个信封, “里边是一些钱,我存在你的名下。过一段时间你帮我找下韩子叶,和他说一说当年的事,就说是爸爸妈妈留下给他的。”

小姨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可是舒莞的表情又太过平静,她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能说:“他被他们收养,哪里缺钱呢?莞莞,你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舒莞笑了笑,“我申请了出国念书,三年内不想回来了。至于那一家子,坏事做尽,我猜老天爷给不了他们几天好日子过了。”

小姨把钱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要破产了吗?”

舒莞终于忍不住笑了:“是呀,小姨。你看看……恶有恶报嘛,再说那份家业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老天当然会收回来。”

一下午的时间把买房的事办妥了,现款一次性付清,舒莞显得轻松了不少。

小姨看她嘴角边带着笑意,心底纠结很久的那件事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你和霍永宁……还在一起吗?”

“不在一起,你可以放心了。”舒莞唇边笑意未变,神色自若造说,“我也从瑞德辞职了。”

“他知道你足念念了吗?”

她收起了笑意,冷冷地说: “小姨,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说过,和他在一起是偶然,既然性格不合,好聚好散。”

小姨觉得她的话不尽不实,却又挑不出错,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两天我工作很忙,没时间陪你们四处转转,酒店就订了两晚,后天晚上的车票,你们自己去前台取。”

小姨怔了怔:“可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一看,要不要添置些东西,或者给你做顿饭?”

“小姨,你好笑不好笑?我现在还能差什么东西?”舒莞深吸了口气,令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有那么不耐烦,“你还是好好养胎休息吧。”

她送她到酒店门口,就再也不肯进去了。

站在巨大的罗马柱后,她看到小姨已经大腹便便的身影,走到旋转门边,又停下脚步张望了一限,大约是因为没看到自己,眼神有些黯然失望,慢慢地挪过身子,往里边走进去了。

舒莞靠在巨大的柱子上,忽然想念起小姨做的红烧狮子头,那些肉切得很碎,酱汁又入味,入口即化。她很想让她再烧一次,可她不能……多吃一口家常的味道,多感受一次温暖,她就会舍不得吧……

毕竟这个世界,除了那些肮脏丑陋的东西,还有她爱的,和想要守护的。

她擦了擦眼泪,没有再留恋,大步离开。

淮城已经是华灯初上。

她没有叫车,挤在下班的人流中往回走。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疲倦的,喜悦的,急切的……似乎都有着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有她……盲目的,没有归处。

穿过人行道.不远处是一个公交车站,前边人群忽然起了骚动,有个年轻男人拨开人群往舒莞的方向跑过来,后边还有个人紧追不舍,高喊着“小偷”。

行人纷纷闪避,眼看前边人行道的绿灯还没亮,人群拥塞,小偷把手里的东西往后一扔,趁着追的人弯腰去捡,一转弯跑了。

是一只苹果手机,那个男生十分爱惜地捡起来,气喘吁吁地,看表情却松了口气。

后边又有一个年轻女生追过来,一看到他站在那里,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大声说:“你疯了吗!万一那个小偷有刀怎么办?”

男生却憨厚地笑了笑,把手机还给她说:“还好拿回来了。”

女生接过那个手机,还是忍不住说:“下次别这样了,多危险啊!”接着又自责地说,“都怪我上车的时候不小心……”

男生拍拍她的肩膀,有些手足无措的说:“没关系,要是真的丢了,就再买一个。”

两人说笑着和好了,女生一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舒莞,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舒莞?”

“嗨,好久不见了。”舒莞看着曾经的室友林露,和她亲昵挽着的男友,调整了表情,淡淡笑了笑。

“这位是你同学吗?”她的男友长相平平,也不高,可笑起来十分温暖,“你好,我是林露的老公。”

舒莞这才注意到他们手上都带着戒指,小小的银色一圈,也没有钻石,却已经昭示了彼此间的关系。

“你结婚了吗?恭喜啊。”舒莞将目光移开,声音有些微惊讶。

“刚去领了证,今天是个好日子。”林露踌躇了一下,“我们现在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她本以为舒莞会拒绝,没想到舒莞笑眯眯地说:“好啊,沾下你们的喜气。”

三个人去了林露团购的川菜馆。

结果这一晚川菜馆爆满,只能拿了号坐着等,林露老公十分体贴地说:“你们去逛逛吧?我来等着,轮到了再打电话给你。”

林露点了点头,两人离开之前,舒莞看到他塞了一张卡,庄林露包里,笑呵呵地说:“今天去买条裙子吧。我刚发了奖金。”

在舒莞面前,林露有些不自然地收下了。走出人群,饭点的商场人很少,林露忽然说:“工作的事,谢谢你了。”

“我以为你会恨我。”舒莞有些惊讶,“你谢我?”

“谢你是因为你没把我刷掉,虽然那次真的挺侮辱人的。”林露低着头说,“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也挺过分的。”

现在想起来,那么久远的事了,那些小孩过家家式的争执,真的快要淡忘了,舒莞耸耸肩说:“不过你这么早结婚了,我有些意外。”

林露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低声却满足地说,“其实是因为买房的事,索性就登记了。”她随即尴尬地看了舒莞一胀,“不过你可能不会理解我们吧,毕竟你条件好,不需要为这些操心。”

工作了一段时间,她忽然有些理解当初百般看不惯的舒莞。

或许,她只是比她们更快、更早地认识了这个成人社会,并且融入了进去而已。

尽管她依旧没办法接受舒莞的一些行为,可是她的认知却更成熟了。

舒莞没来得及回答,先接了一个电话。

孙辰听起来有些急,忐忑地问了她关于曼闻高层接受调查的事。她只好一再向他保证,只说愈演愈烈的曼闻产品被消费者控诉的案子不会牵涉到他们之前的交易。

挂了电话,舒莞看了林露一眼,主动解释:“我辞职了,现在和朋友做一些生意。”她轻描淡写地说,“每个人都有要操心的事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是呀,虽然以后每个月要背着一万块的房贷,还有各种压力,不过也挺期待未来的。”林露唇边的笑容充实而满足,“对了,顾晓晨也考上公务员了——不过她……”

“不会原谅我是吗?”舒莞笑了笑,直接地说,“我也还没原谅她,扯平了,彼此彼此。”

林露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说了几句就挂了,对舒莞说:“走吧,轮到我们了。”

舒莞却站在原地没动:“我不去了,晚上还有些事。”

林露因为和她不熟,加上之前又有心结,没有多劝,只是走前犹豫着说:“所以,我们算是冰释前嫌了吧?”

她点了点头,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老同学匆匆的背影离开。

其实她无所谓到底有没有和解,可是亲眼看到林露那种小小的、琐碎的、充满着人间烟火和柴米油盐的生活,有那么一个瞬间令她觉得心底发酸。

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找到这样一个男人呢?

没什么钱,却愿意把所有的奖金给自己去买条裙子。

脑海中的那个画面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她仿佛看到了两个人辛苦工作,只为了买一套属于自己房子的场景……那个男人,有着修长的身材和英俊的脸,霍永宁?

她悚然惊醒过来,不由苦笑。

是啊,如果是自己和霍永宁,那么,这个未来,永不会来吧。

周四一早,孙辰就给舒莞打了电话,如释重负地说:“我们应该不会被曼闻请人虚假代言的丑闻卷进去吧。”

舒莞怔了怔:“你怎么这么肯定?”

“之前我也是有点担心被瑞德看出问题,因为韩盛林的资金筹集得太快了,不过刚才瑞德的律师给韩盛林发了正式版的合同,明天双方一起签。看起来他们没有发现。”孙辰轻松地说,“对了,手头还有资金的话我帮你投这两家,消息一公布,应该就能涨了。”

“……你确定瑞德打算签了?”舒莞皱了皱眉,这似乎和她的计划有出入,她分明留了很多线索给霍永宁,如果他足够聪明,足够细心的话……现在韩盛林内幕交易的事已经被曝光了,这样韩氏股价大跌,才会是瑞德收购的好机会。

哪里出了问题?

即便是霍永宁不知道,他那些如狼似虎、精干的手下也不会想不到。

她急速地思索着这个问题,隐隐约约地,只有—个答案,霍永宁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

她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她做了那么多事,就是想要让他恨自己,可他为什么没有藉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呢?

手机响了一声,默认的邮箱客户端收到了新邮件提醒。

这让舒莞有些惊讶,因为她的客户端连接的是之前在瑞德的工作邮箱,照理她离职到现在,应该被注销了。她手指微微颤抖着点开,邮件来自之前的上司,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傻事,今后好自为之。”

水泽毫无预警地漫上眼眶,然后扑簌簌地滚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避开她精心的设计,做这样的傻事?

她合身扑在沙发上,哭得不由自己,心口最细嫩的那片血肉被他这样一句轻轻淡写,却又隐忍深情的话磨得鲜血淋漓,痛得几乎透不过气。

可是一边哭,她又一边恍偬地想,舒莞,你还准备了PLAN B啊!

你这一生,为了那个唯一的目的,准备万无一失的措施……怎么办呢?那个人,他殷勤地等待你,不顾一切地在帮你,可你回不了头了。

她哭得近乎痉挛,却又强撑着,泪眼摩挲地把早就准备好的邮件发送出去,然后缩在沙发上,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醒过来的时候,纷乱的思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舒莞看了看手机上有许多个未接来电,孙辰、韩盛林和锺楠都有,她冷冷笑了笑,起身去衞生间用凉水冲了脸,又敷了个面膜,这才慢悠悠地化妆,开了免提,拨了电话出去。

锺楠的声音尖锐而焦虑:“舒莞,出事了,有媒体爆料说盛林涉及了曼闻的内线交易,圈饯套现用来抬高瑞德的收购价码,你知道是谁把消息放出去的么?”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舒莞似听非听,平静地打断她:“你和韩先生在家吗?我过来一趟。”

“好,正好我们也要找你。”锺楠听上去松了口气。

她哼着歌挂了电话,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化完妆、容光焕发的脸,满意地笑了笑,然后选了一件白色及膝连衣裙套上,又拿了件黑昵修身大衣在手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回卧室,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条珍珠项链戴上。

落地镜里的女孩子身材纤细,长发盘卷在脑后,又松松落下几缕,黑白搭配十分优雅。她又略略补了补唇膏,轻轻呼了口气,勾长的眼线显出几分妩媚,心底那个声音雀跃而疯狂——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而此刻的瑞德大楼下,正是午休时间,白领们来往在大厅间,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坐在休息椅上,焦虑地往电梯方向张望。

她穿得朴素简单,脚上还踏着一双布鞋,身边男人也穿着款式老旧的夹克,军绿色的裤子,踏着一双一看就不贵的皮鞋,低声安慰她。

前台终于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霍永宁是在这裏吗?”

“你找霍先生?”前台小姐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对男女,“有预约吗?”

“没有。”女人结结巴巴地解释,“可我认识他。”

即便要求有礼貌,笑容可掬,可前台小姐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们都认识霍先生,可是没有预约我不能让你上去。”

女人有些急了,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求求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好吗?”

“保安……”小姐拿起内线,径直拨到了安保部,压低声音说,“有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找霍先生,还不肯走,你们把他们带走吧。”

保安很快过来了,客客气气地请他们离开,可女人却不肯。因为她是孕妇,保安不敢直接推搡,只好先拉着那男人往外走,最后动静越来越大,引来了一人围观。

“来找霍先生?”

“不会是霍先生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吧?”

窃窃私语和哄笑声间,没人注意到一部电梯降到了一楼,霍永宁刚出电梯,就注意到了外边的动静: “发生了什么事?”

秘书小跑过去,很快又回来,神色有些古怪:“霍先生,那边有个孕妇说要找你。因为没有预约,前台没让上去……”

“孕妇?”霍永宁怔了怔,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人群很快让开了一条道,好奇地把声音压得更低:“霍先生真的来了……”

“霍永宁!”女人一眼看到他,激动得快要哭了出来,“是我……”

林强还被保安架着,霍永宁快步上去扶住了她,满腹疑虑:“小姨?”

“呀——羊水破了!”有人惊呼出来,“她要生了!”

霍永宁的秘书已经拨打了120,保安也十分有眼色地放开了韩强,他很快冲进来,半抱起妻子,连声问怎么样。

小姨却没有放开霍永宁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许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和紧张,指甲掐进了他的手背而不自知,一字一句说:“念念还在,念念她……”

他立立在原处,周围的世界已经瞬间成了空城,声音和画面冻结,他只看到眼前这个女人嘴唇翕动着,那句话依稀是——

“莞莞就是念念。”

她说完这句话,因为气竭,闭了闭眼瞳,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霍永宁看着她,宇宙洪荒已在眼前轮转而过,他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像自己,“你说什么?”

小姨却因为阵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保安已经驱敞了人群''只有几个跟着霍永宁的秘书和下属呆呆站着,育人胆战心惊的上前提醒说:“霍先生,马上要去开会……”

他头也不回地说“取消”,然后蹲下去,声音颤抖,“小姨,你刚才说舒莞就是念念?”

小姨紧闭着眼睛,却拼命点头。

救护车开了过来,很快小姨被抬上了车,他跟着上了车,林强一直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一边说:“她很担心莞莞会做傻事,本来已经坐车回去岳城了,重新回来这裏,想来想去,莞莞小时候和你最要好,所以她来这裏碰碰运气。”

许是因为紧张妻子即将生产,他说得语无伦次,可霍永宁却多少听懂了。他转而望向随车的医生:“她还有多久生孩子?”

“现在只是阵痛,还得有一阵呢。”医生皱眉说,“家属在她阵痛间隔的时候陪着说说话。”

小姨从阵痛里缓过来,小声说:“那个傻孩子……自从被我从精神病院救出来,就变了性子,一直想着要报仇。你……要阻止她。”

“报仇?”霍永宁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她的叔叔婶婶不肯在她父母的手术单上签字,耽误了救人……她目睹一切,他们怕她乱说话,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住了整整两年。”小姨尽量说得简单一些,试图让他明白那段错综复杂的过往,“她……给我买了套房,剩下的钱要我交给阿弟,我怕她做傻事……”

“阿弟?”

“阿弟是被他叔叔婶婶收养的儿子……是她亲弟弟。”小姨嘣着气,抓住他的手,“你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直到此刻,他终于略微恢复了神智,心底那些线索串联起来,隐隐地开始相信了这个女人说的话。

念念当年是有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弟弟,后来他被送去国外,回来的时候没人提到那个小男孩,只说夭折了。倒是韩子乔忽然多了个弟弟,算一算年纪,正巧是对得上的。想来长辈之间达成了默契,把这个男孩过继给了韩盛林和锺楠,约定不再提起他的身世。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是准?

小姨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说:“霍家小少爷,你和念念……那时候都很喜欢吃我做的枣泥糕。”

“是你!”霍永宁惊呼出声,“你是那个小阿姨。”

“是……念念妈妈从乡下把我接到城里,她一直对我很好……”小姨脸色惨白,“她的很多东西都交给我保管,还供我弟弟读书……她死了之后,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对念念,好几次找机会去精神病院找念念,可他们不让我进去。”她喘了口气,“后来那个院里招清洁工,我就进去了……大火的那天晚上,我趁乱找到了念念,把她带了出来……她没死,她,她就是莞莞。”

车子恰好停在医院门口,翟永宁的面色几乎和她一样苍白,他跳下车,又低头对她说:“我会找最好的妇科医生过来,你放心,莞莞还不知道你要生了……我把她带来看你。”

看着急救床被推进医院,霍永宁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个令他爱恨交织的女孩,她叫念念也好,是莞莞也罢,都不重要了。

他要找到她。

那个他以为烟消云散的过去,此刻竟有人拨开了那层乌云,告诉他过去的她和现在她一直都在,他每一寸的肌肤和血液里都盈起了希望—一哪怕她深陷内线交易案又怎样?她一心要报仇又怎样?

他不是十多年前那个无助无知的男孩,现在,他有了足够的力量,他会救她出来,他会为她报仇。

只要她回到身边,他就不惜一切代价。

展锋在医院门口追上霍永宁,神色有些激动,十一月的天气竟然抹了一把汗说:“霍先生,出什么事了?”

他来得正好,霍永宁沉声问:“上次你查孙辰的背景,那资料还在吗?”

展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了一份文件出来,看见老板质疑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我想你可能随时会改变主意,东西我都带着。”

“车子给我。”他坐进驾驶座,伸手接过了孙辰所有的材料, “下午的会议你帮我主持。”

展锋见他急迫要走的样子,只能站在车外,快速地说:“韩盛林参与内线交易的事媒体已经知道了,刚被曝出来。”

霍永宁眼神凌厉地看他一眼,后者苦笑着说:“这回真不是我!其实我调查的时候也觉得古怪,孙辰这样的老手怎么留下这么多让人可以查出来的漏洞,倒像是有人故意在整韩盛林似的——”

对于霍永宁来说,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是舒莞。

这一条漫长而完整的线索,他已经拼凑了大半,从她一开始接近他,再依借他的力量接触到金融圈,选择合适的陷阱,最后引诱韩盛林卷入内幕交易,她走得隐忍且沉稳。

或许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会爱上她吧……所以在日喀则的分手那样仓促,她希望他的爱变成恨之后,对韩盛林下手会更狠一些。

现在对他来说,这些已经过去了。想来明晰果断的大脑里,开始梳理之后处理这件事的步骤。韩盛林逃过这一次没关系,甚至收购案失败也没关系,他必须要竭尽全力,把同样陷在旋涡极深的舒莞拉出来。

霍永宁驶进车道,一遍遍的拨打舒莞的手机。

始终是忙音,没人接听。他转而打给展锋,蹙着眉说:“……无论如何,在我找到人之前,你必须让公关全力以赴,把这件事先压下来。”他顿了顿,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韩盛林的公关会把这件事引导成自己毫不知情,是投资经理人参与的内幕丑闻——这样的消息更要压制下来。”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收购很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