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爱人(2 / 2)

电话挂断了。

P大不远处就是高架入口,这个时节天气有几分潮热,车内的冷气已经开到十分强劲,可身体感觉并不舒适,仿佛还有些焦躁。

刚才在大礼堂,舒莞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过一眼。他下意识地闪身,应该没让她再看到。难得没有给自己加压的周末,一大早开车去打球,却莫名其妙地在一个路口拐弯到了学校。甚至停车的时候还在有意无意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只是闲着没事干罢了。

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想过要正式来参加韩子乔的毕业典礼,结果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一年的时间,好像一切都变了。

这段时间韩盛林私下同他有过很多次接触,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子乔。话里话外是让他放心,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子乔年纪又小,个性有些倔强,他也是一直能包容的。

只是现在彼此的立场有些微妙。

公司内部对韩氏的收购计划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有些事就是这样,一旦错过了开局,想要再阻止就困难了。他本以为韩盛林对此事的反应会非常的强硬,但是现在看起来,他更像接受了大趋势的走向,私下依旧在对霍永宁示好。

手机又是嘀的一声,显示一条新的文本信息。

霍永宁脑海中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划过,之前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置之脑后了。

如果是在以前,她毕业了应该会和他一起庆祝,就像是那次数学竞赛获奖一样。那么这一次……

他滑开手机,短信是锺楠发来的,韩子乔下午的航班到淮城机场,他们夫妇俩不在,请他帮忙接机。

韩子乔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起了淡淡一层薄怒。

看来舒莞是知道什么的,否则刚才在电话里就不会吞吞吐吐的。可更令他恼怒的是,他竟然在期待和她的私下接触。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到韩子乔身上,这次她回来,不知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是父母的压力。

他的生活里韩子乔的影子越来越淡,一开始是因为她的抗拒,而他这样的人,又做不到放下一切骄傲和自尊,久而久之,似乎也就这样了。

很古怪,那种想要和韩子乔在一起的、迫切而强烈的欲望,这段时间他极少再想起来。

反倒是深夜,难以入眠的时候会想起来,那几次舒莞在身边,他睡得很沉。

或许是因为睡前“运动”了,也或许是因为她选择的那种香水带着安眠的功能。

而她大概是不会知道,这几个月一改之前的做派,开始勤勤恳恳给他当秘书,偶尔有几次她拿着文件离开的时候,他沉静的表情并不是在思索,只是有些放空,回想起那段畸形的关系,她对自己百依百顺,却又针锋相对。这个年轻的女孩对他而言,仿佛是一种鸦片,她来历不明,而他明知有害,却好像己经有些上瘾。

舒莞……又是舒莞。

霍永宁深吸了一口气,车况信息提醒,这个时间段去机场的高速道路通畅,他在路口转弯,索性掉头直奔机场而去。

毕业典礼结束,舒莞把毕业证学位证塞进包里,这个时间赶去机场,还能在那边吃上一顿午饭。她正打算在门口叫出租车,一辆跑车停了下来。

驾驶上的年轻人有几分面熟,舒莞落落大方地笑了起来:“孙总?”

孙辰是某次舒莞陪着霍永宁去分公司视察时,由分公司的经理介绍认识的。

三十歹,风度翩翩,国外名校毕业,尤其是金融圈新贵这个头衔,令他几乎和淮场面的许富豪们有些往来交情,其中自然包括霍永宁这样无法令人忽视的人物。

“舒小姐去哪儿?”孙辰绅士范儿十足地下车,这个男人穿着淡蓝色衬衣和白色便裤,裤脚还卷了几折,踏着一双tod''s的平底鞋,桃花眼有些勾人。不过在舒莞看来,习惯了和霍永宁接触,就觉得他未免有些不稳重。

“我去机场。”舒莞笑眯眯地说,“孙总来这裏有事吗?”

“送女朋友回来。”孙辰毫不避讳地说起在外过夜的事,“你去哪里?”

“机场。”

“来,别客气,我送你过去。”他拉开小跑的车门,“上午我也没什么事。”

舒莞也真不和他客气,坐车里闲聊:“你女朋友是我校友呀?”

“大一的,是你学妹吧?”孙辰落下半截车窗,城市的风微微吹进来,他悠闲地把着方向盘,“去机场接霍总?”

“霍总需要我去接吗?”舒莞失笑,“去接个朋友。”

“对了,前段时间你们收购韩氏的计划顺利吗?”孙辰貌似不经意地开口。

舒莞淡淡看他一眼,他是金融圈的,身份敏感,如果不谨慎些,随口一个信息,他就能听出不少门道来。

“孙总,你也知道,很多事我接触不到。”她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失望,笑得很淡定。

孙辰也识趣,不再提这个,一路顺畅无阻地到了机场,舒莞下车之前,孙辰挑了挑眉梢:“舒小姐周三晚上有时间吗?我知道城西有家川菜馆的口味不错。”

如果她没记错,就在十五分钟前,他还和她聊起了那个大一的小女友。不过,或许在有些人眼中,“女友”是很轻飘飘的名词吧。

大约是因为天气,舒莞脸颊微红,看在外人眼里,或许还有些羞涩的意味,孙辰嘴角的笑也愈发的笃定和自信。果然,她踌躇了片刻:“如果不加班的话……”

“加班我也可以等你啊。”孙辰笑着说,“那就说定了,周三见。”

舒莞和他道别,一转过身,立刻换了表情。孙辰应该自以为十分擅长泡妞吧……可他不知道,这回他要泡的妞,本身就称得上个中高手吧。

候机厅人潮涌动,还有半个小时航班会准点到达。

霍永宁坐在二楼的落地窗边,无意间看到一楼有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显然,她和他接的是同一个人。

表情蓦然间有些冷淡下来,霍永宁想都未想,拨通了舒莞的电话。

“你在哪里?”

“我……毕业典礼结束了。”

她回答得很有技巧,不过以霍永宁的眼光来看,这也是拖延时间,能争取到更多思考的余地。他冷冷笑了笑:“那回公司吧。”

“现在吗?”她犹豫了下,“我下午两点之前到行吗?”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愈发谈漠。

“机场。”她终于咬咬牙说,“我在接一个朋友。”

他不怒反笑:“这么巧?我也在机场,现在上来吧,二楼。”

如愿以偿地看到她有些慌乱地抬头四处张望,并最终确认了他的位置,霍永宁安静地挂了电话。

十分钟之后,舒莞有些焦灼地直直走到他面前。

难得她比他高的角度,看得见他的衣领和后颈,舒莞深吸了口气,换上甜美的笑:“霍先生你吃饭了吗?”

他连头都没抬,忽略她一切废话:“接谁?”

舒莞噎了噎,其实她并不怕霍永宁发脾气,有时候只是害怕他突如其来的冷漠,会有一瞬间令她不知所措。

她想了想,在他面前坐下来,叫来了服务生,点了份炒饭,这才抬头看他:“你没必要冲我发脾气。是谁关照我来这裏,又不要告诉你的,你猜不出来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同他说话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她对他的态度,就是规规矩矩的下属对待上司,这样的挑衅是第一次。霍永宁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交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反而饶有兴致,仿佛在等她还会说什么。

冬阴功炒饭照例有些辣,但也刺|激人的食欲。

他既然沉默,舒莞也懒得等他回答,大口大口地吃了半份,才拿纸巾擦了擦嘴:“既然你来,那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她伸手叫来了服务生,霍永宁看着她镇定自若的表情,一边递了张卡给服务生:“你吃饱了吗?”

“饱了。”她心安理得地看他付钱,好心地说,“那一起下去吧。”

“既然她让你来接,那就一起吧。”他冷冷地说,“你也不算白来一趟。”

舒莞有些目瞪口呆,他倒是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顺手指了指放在一侧的纸袋,示意她拿上。

这是又把自己当成了秘书吗?

舒莞看了眼那个纸袋,小捧精致的花,以及白巧克力。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动作滞了滞,霍永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才匆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电动扶梯上,霍永宁一低头,看到彼此的影子交错,这个疑惑他在心底沉浮很久了:“舒莞。”

她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还有些不安,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啊?”

“你不喜欢子乔。为什么和她走那么近?”

透过穹顶的玻璃,阳光辗转落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最终转为沉静。

“人脉啊,我需要那个东西。”她笑了笑说,“她是韩家最宝贝的女儿,也可能是你的妻子,我不喜欢她,可我必须和她成为好朋友。”

霍永宁沉吟了片刻,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可以接受:“你不怕我限制你……和她接触?”

“你凭什么呢?”舒莞笑得时候一低头,后颈的曲线美好洁白,如同天鹅,“你这样对我,不怕我告诉学姐我和你的事吗?”

出乎意料地,他定定看了她一眼,很快地说:“其实你不必这样委曲求全,你要的那些我全都可以给你,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一颗心跳动的速度在不断地加快,明知他给出的或许是个陷阱,可她还是问“什么?”

自动扶梯到了一楼,他一手插着口袋,微微仰着头,意态悠闲地说:“收起你那些伪装,我要一个真实的你。”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他停下脚步,她的表情有些恍惚,可面对他的时候却敛起那些表情,仿佛还带着好奇:“霍先生,我对你还不够真实吗?”

航班准点到达,乘客们拖着箱子渐渐走出来。

那么多人中,韩子乔的身影纤细修长,依旧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舒莞瞥了一眼,停下脚步,和他面对面地站着,“上一次你给了我钱,和一个机会……这次呢?你能给我什么?”

他一样看到了韩子乔,这个女孩的外表并不艳丽、清清淡谈的,却很脱俗。

很多年的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的妻子应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他忽然有些梳理不清自己的想法。

韩子乔越走越近,舒莞眼中的嘲讽也越来越浓烈,她把纸袋里的花拿出来,递在他手中,低声说:“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她转身,向韩子乔的方向走去,而身后有人拉住她的手腕,迫得她不得不回头。

他的双眸深沉如海:“你想要的那些,我也可以试着给你。”

这个回答……讶异之色一闪而过,舒莞依旧笑着,只是嘲讽之意退去了,和他一样,眸色出奇的黑沉:“霍先生,这样逗我好玩吗?”

她挣了挣,从他的手中重获自由,冲远处的韩子乔招了招手:“师姐!”

说不失望是假的,霍永宁站在她身后,淡淡地说:“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但这件事,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她的身影似乎僵了僵,但恍若未闻,己经跑上前去,异常热烈地和韩子乔抱在了一起。

对于两个人同时出现,韩子乔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不悦。

一看舒莞尴尬的表情,再联想到她如今的工作,韩子乔就明白自己回来这件事是瞒不过霍永宁的。她安慰地拍了拍舒莞的肩膀,转身对霍永宁说:“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因为半年多前他去欧洲看她,她根本不愿意见他。

霍永宁笑了笑:“阿姨让我来接你的。”

舒莞识趣地走在后边,有意没有去看他们的背景,不防前边的女生停下脚步。转身说:“舒莞,今天你毕业吧?”她从手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袋,“喏,这是送你的礼物。”

舒莞拆开纸袋,里边是一小套精油。

“我自己炼的,纯天然。”韩子乔歪了歪头,长发落在胸前,“花了很长时间呢。”

说起来,她比她大两岁,可这样活泼而带着天真的动作,她做出来丝毫不违和,反倒让人觉得可亲可爱。

“谢谢啦,我可能会舍不得用的。”舒莞和她说话的时候,有意回避霍永宁的目光,伸手过去,“霍先生,我来开车吧?”

霍永宁淡淡看她一眼:“你先走吧。”

“哎——”韩子乔还想叫住她,舒莞却己经退开了两三步,笑眯眯地冲他们摆摆手,“那我先回去啦。学姐,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约啊。”

舒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霍永宁认真看了韩子乔一眼,微微笑着说:“刚才有一瞬间,我以为你会发脾气。”

的确是有那么一瞬间,韩子乔觉得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任意地处置她的生活,仿佛她是他志在必得的一样物品。就像自以为好心地为她安排毕业舞会,可她却丝毫不觉得感激,反倒充满了厌恶。

她皱了皱眉:“舒莞先走也好,我想和你谈谈。”

到了停车场,把行李放置好,霍永宁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着她坐了进去。

他却没有急着上车,六月的阳光晒得手臂微微发烫,从见到她到现在,他梳理了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起伏,甚至,比不上刚才见到舒莞的半惊半怒。

他不得不揉一揉眉心,绕回另一侧坐了进去。

“我一直想和你谈谈,我们订婚的事。”韩子乔的右手扣在安全带上,显然,她的心情并不如外表这么平和。

“你妈妈和我提到过几次。”他不置可否,斜睨了她一眼,“韩子乔,双方有这个意思大概是从你高中就开始了。到今天,你终于愿意和我谈了?”

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对着他总是没有好脸色的女孩,这次态度却十分温柔。她看着前方的车流,白暂的小脸上有些微红:“如果能嫁给你,我一直相信你会是完美的丈夫。”

“是吗?谢谢。”他略有些目嘲地笑了笑,却蓦然想起了之前的一年多,他是用一种怎样游戏的心态在和舒莞相处,一时间心情错综复杂。

“你这样的家世、人品,和对我付出的耐心,你真以为我不会心动吗?”

“所以呢?你是为了考验我?”霍永宁皱了皱眉,下颌上的美人沟略显深刻。

“不是,我只是一直不确定,你想要娶我,或者娶一段回忆而已。”

霍永宁紧抿着唇,良久,哑声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可以找一家咖啡店吗?”她委婉地说。

车子一个急转弯,掉头出了高架口,底下一幢商务楼的一楼星巴克,因为是周末休息,店里反倒没有太多来喝下午茶的白领,店面冷冷清清。

霍永宁递了一杯拿铁给她,韩子乔坐在临窗的卡座上,喝了一小口:“我在欧洲的时候听过讲座,说是幼时失读症的患者,如果治愈之后,往往能比普通人更有成就。”

他低着头,视线注视着那个绿色美人鱼的商标,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是吗?”

“可那个时候我嘲笑过你……大概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被爸妈捧在掌心,都很骄傲,我不能理解你都上学了,为什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所以后来我父母把我送去了国外,欧洲对于发展性失读症的治疗已经非常完善。”他看上去已经不介怀了,“调整了两年之后,我就能和普通孩子一样阅读上学了。”

“那个时候不嘲笑你,还能捧着童话书给你讲故事的,只有念念。”韩子乔轻声说,“所以你最喜欢她,不是吗?”

霍永宁拿起纸杯,温热的液体从舌尖流入胃部,微苦的味觉她有些清醒,那些画面难以克制浮现出来,他不得不抬起头,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身:“子乔,你到底想说什么?念念早就不在了,你和我都清楚。”

“她是不在了,可某种程度上,她一直都在……”韩子乔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指尖轻轻摩挲着外包装,“从小到大你送了我多少白巧克力?难道你没发现其实我不爱吃吗?真正喜欢吃的是念念……她那时候蛀牙,阿姨不让她多吃,所以每次她都求我多要两块,再带给她。”

她轻轻把那块巧克力扔在桌上:“你是真的记错了,还是……有意把那段回忆嫁接到我身上了呢?”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怔忡的年轻男人,其实这些话,几年前她就想开口了。

之所以沉默的忍受,或许是因为父母的压力,又或者是因为那份享受的虚荣,以及……她不忍心拆穿他心底的梦。

“是为了你的男朋友吗?”霍永宁的声音十分清淡,“所以打算让我死心?”

“不是,我和他分手了。”韩子乔轻声说,“我只是想,如果你还是要和我结婚,我应该说出来,免得以后……后悔的是你。”

他霍然站起,脸色一点点地变得铁青:“韩子乔,真的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所以你才这样和我说话吗?”

“如果是这样,我会觉得很好……”韩子乔垂下眼眸,长睫在午后温热的光线中,仿佛闪烁着光亮,“我只是很担心,我依仗的,是你对另一个女孩的感情。”

从淮城机场这一站上地铁,车厢里位置十分富余。

舒莞靠着角落坐下来,这才发现那袋给韩子乔准备的巧克力她没拿,又塞回了自己手里。

又是这个牌子……她拆了一块,咬在嘴裏。

很多年过去了,味道并没有改变。

可惜,小时候喜欢吃甜的,长大了就未必。

车厢的冷气缓缓地扫过来,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舒莞靠着有些冰冷的栏杆,长发滑到了胸前,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一早上都在毕业典礼上坐着,又赶到机场接人,还得应付喜怒无常的老板,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掏空了精力,微微转了转舌尖,那种甜味熟悉而慵懒,一时间无力抗拒翻涌而来的睡意,沉沉闭上了眼睛。

大约是本能,舒莞十分准点的在下站前睁开眼睛,列车己经变得非常拥挤,她好不容易挤下车,走出地铁站,再穿过马路就是瑞德的大楼。

这个时间大楼里没什么人,经过楼下的咖啡店,她下意识地去刚钱包,却摸到包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里边的钱边不翼而飞。

一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咖啡店的店员都觉得她脸色异常,小心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幸而还有零钱包。

她镇定地要了一杯拿铁,背着被划了一个大口子的包回到办公室,脑子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没来由的紧张,却又要强迫自己冷睁下来,盘点损失。

钱倒是无所谓,麻烦的是装着两张信用卡,以及公寓的房卡。

她拉开抽屉,办公室里有一张备用的房卡,放回口袋之后,找了银行电话开始挂失信用卡。所幸两张还没被盗用,按部就班地走完程序,客服小姐的声音十分甜美:“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脱口而出:“帮我把这张注销了吧。”

“这张是副卡,需要主卡持有人的相关信息……”

她是敬业的秘书,对老板的信息了如指掌,昏昏沉沉地核对完信息,挂上电话。舒莞捂着额头呆坐了一会儿,一转头,霍永宁站在办公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回来了?”舒莞连忙站起来,“学姐到家了?”

他的眸色隐约有些复杂错综,也没回答,转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霍先生……”她追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那张卡我已经注销了。”

霍永宁脚步顿了顿:“随便你。”

“巧克力她没拿走……”她弯腰打算把纸袋还给他。

他却折过身,大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淡粉似的唇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有完没完?”

“我……”她愣愣看着他的眼睛,下一秒,他己经俯身下来,吻上了她的唇,许是猜到她会挣扎,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力气大到她无法挣扎。

多久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

他闭了闭眼睛没有再去心算,刚才那个瞬间,他只是不耐烦到想去堵住她的嘴而已。

可真的吻上去,他才发现,这样的触感,他心底是一直怀念的……所以越吻越深,越吻,越无法放手。直到意犹未尽地松开她,却依旧暧昧地在她唇上舔了舔,他直起身,一言未发地离开,再也没多看她一眼。

舒莞依旧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又是被逼疯了吗……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嘴唇,苦笑,顺手打开了电脑,又拨通了内线。

隔了一会儿,霍永宁才接起来,还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今天中午取消的饭局安排在明晚可以吗?还有原本两点的会……”

“你看着安排就好了。”他冷冷地打断她,挂了电话。

“喂——”

他这样不由分说地发脾气似乎是第一次,可她心裏并不怎么生气,没来由地觉得,这个时候的霍永宁,更像是一个耍任性的孩子。

可这突如其来的脾气,究竟是因为韩子乔又拒绝了他,还是……因为自己的拒绝呢?她懒得仔细想下去,稍微加了会儿班,调整了下周的行程,给他发送了一份就准备下班。

他还在办公室没走,她也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关了空调和灯,提着那个破了一半的包回家。两居室的公寓里被直射的阳光烘烤得有些燥热,她顺手把东西扔在沙发上,就进浴室去洗澡。

刚刚关上门,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怕热,每天出门前她都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刚才……窗帘是半开的。倒是浴室的门是敞开的,而她确认,今早赶去学校之前,因为洗过澡,衞生间开着排风扇,湿气很重,她折回去把门关上了。

还有人在这裏吗?

一定是钱包里还收着快递的签收单,上边有家庭地址。

她连忙把门反锁上,拿起了电话——冥冥中她似乎应该感谢霍永宁的严格和挑剔,因为怕漏接电话,哪怕是在洗澡,她也会把手机带进浴室。

似乎随时会有人进来,她拨出电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屋子里很安静,又或许是太过紧张,隐约能听到外边的脚步声,漫长的等待之后,听到对方一句清淡的“喂”,舒莞几乎要哭出来:“霍永宁,我家里好像有小偷。”

“你在哪里?”他很快问,“你没事吗?”

“我在衞生间,他可能在外边……”舒莞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

“把门反锁上,打电话报警。”

他的电话己经挂了,只剩下忙音。

凉意从头顶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舒莞怔了片刻,是啊,她怎么会想起来给他打电话呢?她深吸了口气,一遍遍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拨了110。

接线员向她保证十分钟内片区的警员就会赶到,让她不要紧张,确定门反锁之后安静地等待。她又拨了电话给物业,不敢多说话,只简单说了情况,一边伸手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镜子里脸色惨白,衬得锁骨那里的一粒珍珠十分的显眼。

她缩在角落,手里仅有的武器是一瓶辣椒水的喷雾,该做的既然已经做了,如果最终的结果还是很糟糕,她也无话可说。

近乎恐怖的安静持续了没多久,舒莞觉得这个小小空间四壁都在向自己压迫而来,几乎难以呼吸,大脑缺氧一般,难以克制地在瑟瑟发抖。

门外隐约有人走过,碰倒了椅子的声音。

她愈发觉得有人在,缩在角落一动都不动。

有人敲门,大声地喊:“业主在里边吗?”

她依旧不放心,隔着门板确认了电话,终于把门打开了。

保安也是惊魂未定,说上来的时候门是半开着的,显然,刚才小偷藏在了卧室里,并趁着她进浴室的时候跑了。

“家里少了什么东西?报警了吗?”

卧室里的保险箱被撬开了,里边放的大多是霍永宁送她的珠宝手表,零零整整大概二三十万,那些名牌包还在,除此之外,小偷还大咧咧地在她家留下来半瓶喝剩的rio果酒。

“报警了,警察马上来。”

门口有了动静,舒莞快步走出去,一时间愣住了。

霍永宁显然是着急赶过来的,甚至比警察还快,额角有着濡湿的汗水,大步走到她面前:“人没事吧?”

她怔怔站在原地,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

哪怕是在一起最亲密的时候,他对她多少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的。只有这一次,那双锋锐而深邃的眼睛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和担忧,以及……莫名的怒气。

又要生气吗?

可分明刚刚受到惊吓的是自己,而他挂了电话,事不关己的样子。

舒莞眼眶微红,转开了眼神,低低回答了一句“没事”。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上下打量她,开口的时候显然压抑住了内心的焦躁和不满:“没事的话哭什么!”

舒莞挣了挣,低声说:“痛。”

他深吸了口气,放开她:“怎么会有小偷进来?”

“房门卡被偷了。”

他拧了眉看她,英俊的脸上薄怒未发,只冷了声音说:“你做事走脑子了吗?”

舒莞有些失魂落魄地,没想着要争辩,恰好警察也赶到了,勘察了现场,又做了笔录,末了关照说:“赶紧把锁换了吧,幸好你没撞上小偷,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她答应了一声。

“今天要是换不了,就带上贵重东西去酒店住一晚吧。”警察叹了口气,对霍永宁说,“男朋友陪着点,小姑娘可能吓坏了。”

舒莞看了身边男人一眼,他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知道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他迅速地收敛了笑意,蹙着眉说:“舒莞,平时看你挺谨慎的,今天怎么了?”

她依旧在害怕,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勉强笑了笑:“我不知道这么严重。”

接过水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上滑过,漫不经心,又仿佛是刻意地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她在发抖。

他接过水杯,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变得温柔了些:“害怕了?”

舒莞点了点头。

深黑的眸色在她身上凝濯片刻,霍永宁站起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声音含了笑意说:“我以为你什么都不会怕。”

他的声音是通过胸口坚实的肌肉传来的,温暖而贴近。

头一次,她不想掩饰任何情绪,在他怀里微微调整了角度,声音又低又轻:“我怕死……”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额头,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很多小姑娘都会说,宁愿死也不想去踩一只活生生的老鼠。”

舒莞低低笑了一声,在他怀里抬起头:“那或许是因为她们没有死过一次?”

她的声音己经转成冰凉,仿佛一尾蛇,阴暗滑腻,霍永宁心底滑过一丝不安,抬起她下颌,仔细端详她的表情。

依旧似乎小小的一张脸,精致而娇媚,没什么表情。

舒莞顺势离开他的手臂,转身走向阳台。

“收拾下东西。”他平静地说,仿佛是在命令,“等换了锁再回来。”

“我想先整理一下。”她有些固执地说,“你走吧,晚上我会去酒店住。”

她手里还拿着拖把,对着一地的脚印蹙眉,显然洁癖有些发作了。

他倒也不勉强她,往沙发上一坐:“舒莞,你是不准备听我的话吗?”

她有些隐忍地握紧了拳头:“霍永宁,这是在我家,不是在公司。”

“那我陪你住一晚吧。”他微微笑起来,“说起来这房子还是我选的。”

“霍先生……”她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却又无话可说,低低地说,“随便你吧。”

等到舒莞把屋子打扫干净,垃圾收整到门口,电视里新闻己经播过一轮了。他悠闲地看着,也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那杯水见底,终于说:“我饿了。”

舒莞冷着脸叫了外卖,独自一个人回到屋子里。

大衣柜后边的保险箱是被撬开的,里边空空如也。

倒也不是可惜那些珠宝有多珍贵,可毕竟每一件都算是百搭,出现在工作、宴会场合必备,就这么被偷了,多少还是惋惜。

转念一想,只要肚子上的项链还在,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抚在颈间,身后有凉凉的男声传来:“是在心疼吗?”

“一年多的时间,千依百顺,随叫随到赚来的辛苦钱,能不心疼吗?”她笑了笑,“有种一夜之间破产重来的感觉。”

他慢慢走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抚在她的颈间,若有若无地摁在脉搏跳动的地方,似乎在感受着温热,低沉而悦耳:“开张清单,我给你补上。”

她温温顺顺地笑了笑,怔忡良久:“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想要的东西?”

“你还想要什么?”他的指尖触到那颗珍珠,冰凉温润,“说说看,我都会考虑。”

舒莞捉住了他并不安分的手,她原本坐在床上,反身跪坐起来,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紧紧盯着他的薄唇,忽然有些想念他惯常带着薄荷微凉的味道。

猛地扑了上去,双手拦住他的后颈,几乎把他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甚至还没站稳,她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霍永宁含着她的唇,低笑了一声:“这么热情吗?”

声音含糊而暖昧,因为她己经把他拉倒在床上,半骑在他腰间,吻得缠绵而动情。

霍永宁微微翻身,手肘撑在她的头侧,半压着她的身体,微微带着情欲的喘息,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又辗转一路往下。吻到颈间,她扬起了头,锁骨异常精致而脆弱,他不时改用牙齿轻轻啮噬,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伸手去解项链。

霍永宁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我会小心。”

他是在意自己的感受吗?

几乎被情欲淹没的时刻,理智上依旧有那么一分清醒,她摸索着去抓住他的手,用力掐了一下:“有人在摁门铃。”

“嗯……”他仿佛没有听见,伸手将她的短裙推高。

“外卖来了。”舒莞有些后悔挑起了他的性子。

“我想吃的在这裏。”他低低地笑,俯身轻吻在她胸口,含糊不清地说。

她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快|感和疲倦交错袭来,她终于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大约是满足了,抱着她安静地躺下来,只是薄唇依然没有离开她的后背,或上或下的轻轻吻着。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卧室里窗帘都没拉,幸而前边只是一片空地。舒莞翻了个身,面对面地和他躺着:“霍永宁,你说话算话吗?”

他伸手摸了摸她潮热的脸颊,靠过去吻了吻她的眉心,声音慵懒:“拿我的卡买到心情好为止,好吗?”

她打掉了他的手,双眸从情欲的浪潮中褪出来,变得清亮:“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最近对股市很有兴趣。”她直言不讳,“这些年也存了点钱,可一直没有下手。”

“股市的话,散户风险大,赚钱也慢。”他眼神中有戏谑,“不如你把钱借给我,我支付利息给你,或许还更安全一些。”

“散户风险是大,可谁让我跟着的是航空母舰呢?”舒莞笑得有些挑衅,“你不是说什么都能给我吗?如果我现在要的……是这个呢?”

“舒莞,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他坐起来,线条清晰流畅的后背还留着几道交错的红痕——是她刚才留下的纪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探身过去,抱住他精壮的腰,低低地说,“你说呢?”

他低头看了看缠在腰间的手臂:“或许你可以提一个更有保障的要求。”

后背有温痒的触感:“比如说?”

他拉下她的手臂,转身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双眸沉沉:“比如说,做我的女朋友。”

他的语气,他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

舒莞怔怔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时光流转,那个“好”字就在舌尖,几乎脱口而出。

可她终究忍住了,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微带怅然:“可是怎么办呢?在我心裏,男朋友远远比不上……自己赚的钱重要。”

奇怪的是,即便她这样说话,霍永宁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低头吻了吻那两个发旋:“我去洗个澡,一起出去吃饭?”

舒莞换上了衣服,打开冰箱找出挂面和一些食材,一股脑儿煮上,然后靠在门边发呆。火焰舔舐着锅底,淀粉质的香味慢慢在厨房间蔓延,事情的变化似乎超出了她的预计。就好像在计划中,原本并没有这样子的霍永宁——他应该迫不及待的娶韩子乔才对。

一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还带着沐浴过后新鲜的水汽。

舒莞身子前倾,避开了他的亲近,也没有回头,微微透着迷惘说:“我从来都未觉得感情是一项可以长久弥坚的东西,现在,这个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的动作僵了僵:“怎么说?”

“就像是华晋,因为追不到我,他有一段时间好像收敛了些。可最后因为你,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可见感情敌不过利益。或者,就像你等了韩子乔那么多年,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说要我做女朋友——可见感情敌不过情欲。”她淡淡笑了笑,“这样脆弱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去相信?”

“你觉得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的身体吗?”他的声音微凉,放开了她的肩膀。

“至少……是从身体开始喜欢我吧?”她无意同他争辩,走过去关了火,一字一句,“霍永宁,你想让我相信你,我也想看到诚意。”

情况真是倏然颠倒了。

舒莞开口的时候不是不忐忑的。

或许身后的男人会哈哈大笑,反问她凭什么;也或许他会一言不发的走掉,就当一切都没发……种种的结果她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并且随时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

她小心地把面条捞出来,放在碗里。身后的男人一直在沉默,直到最后,她转过身,才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离开她,只是微微笑了笑:“想要我证明是吗?”他从她手中接过那碗面,顺手摸摸她的头发,轻描淡写,“我知道了。”

她的手艺霍永宁是试过的,虽然比不上大厨,但也绝不难吃。

“很久没吃你做的晚餐了。”他是真的有些饿了,连汤都喝完了,有完全满足。但是似乎还没有完全满足。

舒莞注意到他的目光,放下了筷子,迟疑着说:“没吃饱吗?家里没别的了,要不我再叫一份外卖?”

“你吃不下的话,也不需要浪费。”他极自然地从她面前端起半碗面,眼神示意她,仿佛是在问可不可以。

舒莞怔了怔。

他清晰地看到她表情的变化最后怔愣变成了不耐,她探身起来夺过了他手里的碗,匆匆地说:“你不觉得恶心吗?”

霍永宁有些愕然,忍不住好笑:“你这是恃宠而骄吗?”

舒莞三两下洗了碗,短促地笑了声:“我怎么敢?”

他双手抱在胸前,半倚着门:“董事会在接洽戴兴仁,作为下任MK执行官的意向人,当然,是秘密进行的。”

舒莞身子微微一僵。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光芒说不上是愉悦,或者无奈,又或者……是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情。

内线交易是每个决策层避免不了的一面,甚至在大环境下,这块灰色地带会作为“礼物”去讨好相关的利益方。

尽管霍永宁在这方面相当自省,上任至今,也要求瑞德的决策层克制而警觉,并建立了一套完善的监督机制,可现在破坏了奉行原则的是,却是他。

甚至目的不是为了集团的利益,只是……他想讨好一个女孩。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舒莞己经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揉揉她的头发,有意岔开了话题:“这几年攒下了多少小金库?”

“比你想得大概会多一点吧。”她仿佛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踮起脚,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对不起,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我只是需要一些安全感。”

这个晚上霍永宁并没有离开。

翌日一早醒过来,客厅里己经榨好了橙汁,以及一块新鲜做好的牛油果三明治。一套叠好的衬衣西裤放在沙发上,上边留着字条:我先出去了。

是他之前留在她家的衣服,她没有处理掉,一直放在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有些愉悦,霍永宁揉揉眉心,他不是没有恋爱过,最后几段关系无疾而终,女朋友总会隐约委屈地指责他不够关心她们。

事实上,他的确不用把那些女孩的指责放在心上。

因为漂亮聪明的女孩太多了,以他的条件,即便刚和前任分手,无须自已操心,很快就会有下一个。

韩子乔或许是个例外。

大学毕业后他在工作上投入了太多精力,也无心和别人玩恋爱游戏,索性就一心一意地等她。可最终等来的,却是舒莞。

舒莞……大概就是她,完全刷新了他对“女人”的定义。他想,关于这道“谜题”,他钻研得太久了,以至于太过入迷,难以放弃了吧?

因为是周日,大早上的这座城市还没有苏醒过来。

纵横贯通的城市街道没什么人,但她赶到咖啡店的时候,孙辰却已精神奕奕地等在那里,点好了饮料和甜点,殷勤地站起来迎她:“和我客气什么呢?我去接你就好了。”

舒莞敷衍地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来:“孙先生,真抱歉这么早叫你出来。”

孙辰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个女孩,她打扮得很简单,白色T恤和蓝色仔裤,再加上一双铆钉平底单鞋,背着无甚特色的名牌包,全身上下唯一显眼的大概就是玫瑰金的腕表。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个霍永宁的秘书,的确领着一份颇为优渥的薪水,可以偶尔给自己添置几件名品,但每个月的支出中,房租依然占很大的份额,也会在城市的公交系统中挤得筋疲力尽。否则,在昨天他向她示好之后,她怎么会这样么迫不及待地连周三都等不了呢?

当然,这个女孩长得还是很漂亮,即便搞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玩一玩也算不错。

他默不作声地在盘算的时候,舒莞已经开口了:“孙先生,我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我想,我们就把那套假装对彼此感兴趣的戏码省了吧。”

孙辰还没反应过来,脸色异常尴尬;“什么?”

“跟着霍永宁时间久了,我喜欢直接一点,更多的精力应该用在赚钱上,不是吗?”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朋友和感情本身就是为了金钱才维系在一起的,你认同我吗?”

不愧是见多了人的老狐狸,收敛起外表浮华的公子一面,孙辰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舒小姐真让我大开眼界。”他顿了顿,“那么就忽略之前我自作聪明的花招,谈谈你约我出来的目的吧。”

“这是我手里的一笔钱,想要做点投资。”舒莞靠在沙发上,“但是,我不能直接出面,所以,扣除给你的佣金之后,我希望没人怀疑利益的正当性。”

孙辰探身过去,翻了翻那本存折,轻声笑了笑,“舒小姐积蓄不少啊。”他轻轻把存折合上,“可是投资有风险,万一最后亏了呢?”

“不会亏。”她抿了抿唇,十分有自信,“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孙辰眼前一亮,缓缓地说,“这么说,我很受宠若惊……舒小姐这么信任我?”

“我不信任任何人,但是谁让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钱呢?”

“除了抽取佣金外,我可以追加投资吗?”

“可以,只要你做得天衣无缝。”舒莞颔首,“孙先生,这只是第一笔试水,如果你我合作愉快的话,我想还会有后续。”

到了这个时候,孙辰不打算再装矜持了,略带好奇地问:“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MK的下任执行官是戴兴仁。”她直截了当地说,“这个时间应该是买进股票最好的时机。”

“你……你确定?”孙辰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洒了,“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而且MK的股价每天都在跌。”

“等到风声传出来的时候就晚了不是吗?”她微微笑了笑,“孙先生愿不愿意跟我下一把注呢?”

孙辰的脸色变幻,最终咬了咬牙:“也好,就赌一次。”

“别这么紧张。”舒莞温柔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点点星光闪烁,“之后我们还要赌更大的昵。合作愉快。”

舒莞回家的时候已近中午,保安看到她又关心地问了几句,她笑笑回答:“下午联系了房东来换锁。”

房卡放在门上,滴的一声,红灯,没有反应。

她以为是位置不对,调整了一下,依旧显示错误的红灯。

是房东来换过了吗?

正犹豫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霍永宁走了出来,一边拿出房卡,打开了房门。

“你换了锁?”舒莞抚了抚额,“房东他说……”

“你喜欢这裏吗?”他打断她说,“当时是我选的,所以我不确定你会不会觉得太小。”

“如果你愿意买下来送给我,我也不会拒绝。”舒莞轻轻带过这个话题,“你还没走吗?”

“关于昨天的事,我还想和你谈谈。”霍永宁松了松领口,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舒莞顺从地坐下来,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一条短信,她匆匆扫了一眼,孙辰已经提取了她账户里的余额。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沉吟了片刻说:“我能理解你对我提出这个要求,但这件事……始终是有风险的。”

“担心会连累你吗?”舒莞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

“倒不是担心。只不过涉及灰色地带,没有专业处理,很容易出问题。”他反手握住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我的女朋友,如果为了这么点钱出事,我会觉得很荒唐。”

舒莞轻轻笑了笑,抽出了手:“虽然我不是你女朋友,但还是让你放心,我找了值得信任的朋友做投资。”

他想了想,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做的时候小心些,如果有问题随时来问我。”

“说得你经常处理这类问题似的。”舒莞有些好奇,“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公司高层会议上严禁了这些灰色交易。”

“你不在高层之列。”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而且我确信,就算你真的惹到了麻烦,我也能处理好。”

“你要放弃韩子乔了吗?”舒莞转过头直面他,一字一句,“这个时间点,你觉得合适吗?”

他靠在沙发上,微微眯了眯眼睛,黑色的眼眸因此显得愈发难以捉摸,良久:“那天她和我谈了谈,事后我想了想,很多事,她看得比我清楚。”

“比如说?”

他沉声:“比如说很久之前,我很想念的一个小女孩,其实井不是她。”

舒莞摸了摸颈间的项链,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发颤:“……谁?你的初恋吗?”

“说不上是初恋,只是很想保护的一个小姑娘……”他一手扶在下颌上,用和缓的声线说,“其实你见过她,念念。”

“念念……”舒莞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那个夜晚,他醉醺醺地带着她去墓地,即便隔着浓黑的夜色,这个从来都不外露感情的男人,连眼神都异样哀伤。

“她还在的话,应该己经继承韩氏了。”他叹了口气,苦笑,“如果是这种情况,你问我韩氏和瑞德如何取舍,大概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会选择她。”

舒莞脸色有些苍白,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

他注意到她的神情,忍不住好笑:“你是嫉妒吗?我也只是和你聊天说说而己,念念七岁的时候就不在了……她父母走得更早,你知道,那种情况下,能不能继承到韩氏都是个问题。”

“念念……和我很像吗?”

他还挺认真地想了想,“怎么会像呢?”拿指尖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如果她还在,长大了应该是鹅蛋脸。”说着说着,霍永宁笑了出来,“而且个性……你们差太远了。她很善良。”

舒莞佯装有些生气:“那么我是很邪恶吗?”

他哈哈大笑,“倒也不是完全不像。比如她很喜欢吃完饭,用薯条、番茄酱、鸡翅的骨头拼小人……就像那次你在香港……”

舒莞心底微微一动:“原来那次你没有立刻把我扫地出门,我是托了她的福。”

他但笑不语,只是伸手揽住了她,低低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今天你和我说这些,是不准备对韩盛林客气了吗?”舒莞靠在他胸口,“可他们现在让韩子乔回来,想必她也已经想清楚了。”

他“嗯”了一声,“下半年才会有正式的提案,现在我不准备表态。”他的表情渐渐冷酷下来,仿若运筹帷幄已久。

这符合霍永宁的作风,一旦认准了,认定了,他下手就干净利落,绝不会拖泥带水。

“所以,如果看到我对他们的态度,不要误会我,逢场作戏而己。”他靠过去,轻轻吻在她的额上,轻声说,“我想你能理解,现在就挑明了态度,后续会有些麻烦,我不想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