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男子提着食盒步入有些阴暗的牢房,牢狱之中虽然光线不是很好,但并不污秽。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扶苏对狱吏道:“打开牢门。”扶苏便看见,一个有些削瘦的人独自依偎在角落里,头上虽然带着枷锁,但那一双目光却如同野兽一般,冰冷的令人害怕。手脚都被铁链磨出鲜血,可那人却并不在意。在角落中,一言不发,似是在暗中舔舐伤口。扶苏对一旁狱吏吩咐道:“解开他身上的枷锁和锁链。”狱吏有些迟疑,道:“文书,此贼力大无穷,平常数十人也拿他无可奈何,若非屯长使了一个计策,用渔网困住这厮,还擒不住他……”扶苏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狱吏,无奈道:“把钥匙给我,你可以出去了。”狱吏如蒙大赦,将钥匙交给扶苏后,迅速的离开了这间牢房。扶苏放下食盒,走到英布面前,用钥匙打开他手脚上的锁链以及头上的枷锁。“咣当!”沉重的枷锁和锁链砸在牢房的地板上,英布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这个身形并不瘦弱的文吏。突然,英布一只手掌朝着扶苏的胸口抓去。英布的暴起发难,扶苏虽然早已有了防备,只是,正当交手的时候,才发觉英布选择的时机多么恰当。自己只能身子一侧,看到英布那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左手,扶苏毫不犹豫的选择抓了上去。“好大的力气。”扶苏和英布各自在心中叹了一声,旋即双方便在手臂上较力。扶苏虽然养尊处优,但在身体上的锻炼从未松懈,穿越之后的扶苏,也并未废弛。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中写道:公子扶苏,刚毅勇武,信人而奋士,为人宽仁,素有贤名。不光是扶苏,先秦的士子哪一个不是能文能武?上马治军,下马治国是士子追求的理想目标,和后世那些酸腐儒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昔年主持秦国变法的商鞅,是一文臣,可最终获封地商地,却是因为军功。合纵六国的苏秦,获封武安君。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文武界限并没有那么明显,甚至来说,武力值高,还会引来无数人的崇拜。就比如在秦末乱世中的项羽,当世无双。带着八千江东子弟兵,纵横天下,无人与之争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扶苏额头渗出汗水,感觉到手臂上的力气迅速流失,扶苏当即不再与英布较力,身子猛的朝英布撞去。英布没想到扶苏突然撤力,一个没有防备,被扶苏撞出了三尺之外。但旋即又再度扑上,丝毫不管不顾。扶苏暗叹一声“难缠”,却不得不和他继续较量下去。牢房的打斗的声音传到了外面,狱吏过来查探情况,看到这幅情形,正欲叫人,扶苏却是直接喝道:“滚出去。”生生的让狱吏将喊声憋回到喉咙里。少顷,英布的手臂抵在扶苏的喉咙上,而扶苏一只脚也蹬在英布的小腹上。“还要打下去么?”听到英布肚子里咕咕的叫声,扶苏笑着问道。被扶苏发现自己的尴尬,英布将力卸了下来,依旧不认输说道:“若不是今日我一天肚内无食,早就将你摔趴下……”“还真是桀骜难驯。”扶苏将食盒打开,拉过一张桌子,先是摆上了一鼎炖羊肉,又接着端出一大碗酱牛肉,最后还有一大碗面条。精细倒是谈不上什么精细,不过英布这种役徒,还要啥精细?仅是这些肉食,都是他平常不怎么能接触到的。而扶苏若不是依仗着自己身份的方便,随身又带了些许财物,也弄不来这些吃的。诱人的味道直直的钻入英布的鼻孔,尤其是那炖羊肉的香味,只是英布依旧强忍着腹中的饥饿。“莫非是怕我在这些肉食中下毒?”扶苏似笑非笑地看着英布。被扶苏这么一激,英布当即坐下,抱着那方鼎之中一大块羊棒骨啃了起来,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一片狼藉。吃到最后,英布直接将碗中的酱牛肉倒入面碗之中,一双筷子搅拌均匀,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见英布快要吃了差不多,扶苏朗声道:“英布,皋陶五十九世孙,六(今安徽省六安市)人,少时,有人为你看相,说你当在受刑之后称王。后来,你犯法被判处黥面,告诉别人说你在受刑之后会称王,所以,时人又唤你做黥布。”从扶苏开口没多久,英布便没有再吃东西,最后更是惊愕的看着扶苏。扶苏没有等待英布回话,接着说道:“后来你被发配到骊山充当役徒,修建秦始皇陵,你与那些罪犯头目,英雄豪杰交往不断,我可有说错?”“今日上午你被押送牢狱的过程中,我在一家酒肆,正好听到你那些兄弟商议如何营救你,你觉得他们会成功吗?”英布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一双拳头紧握,扶苏仿若没有看见,说道:“即便成功了,之后你又如何打算?难道遁入山泽,过上打家劫舍的营生,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你打算过一辈子?”“你到底想怎样?”英布冰冷的目光盯着扶苏,一字一顿问道。“你要知道我是跟随长史来到皇陵清查账目,和抓你的屯长不是一派的,你在骊山中交游广阔,而我不过是初来乍到,这骊山的情况你比我清楚的很,难道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么?”从英布这里了解骊山皇陵的底层状况,也是扶苏的打算之一。从不断与英布的接触和交流之中,扶苏发现,英布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折服的人,桀骜难驯这四个字对英布,就是最恰当的形容词。不过,来日方长,自己有的是时间。当下,不如了解一下皇陵的情况,从上往下查,没有什么收获,可从下往上查,那可就未必了。官僚们,历来都是瞒上压下。许多事情,下面的人比上面的人要清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