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倮不仅在大秦这边位置超然,在胡人那边,亦是颇受重视。乌倮起初经营的便是畜牧业,养殖牛羊,其后,在其牛羊渐多之时,便将牛羊卖掉,购买大秦之中诸多商品货物前往胡人那里,献给戎王,而戎王给予他的赏赐,牛羊是按照山谷的计量单位来算的。若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有什么资格得到胡人首领如此重视?其根源在于,乌倮不仅将胡人的情报带给蒙恬这边的秦军,乌倮亦会将秦军的情报卖给胡人。在这个公元前的世界,某种程度上说,乌倮就是一个战争的情报贩子,只要两边战火一开,他必然可以从中渔利。这样的模式,在春秋战国以来,是无数商贾惯用的手段,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商人,哪里就有利益。在战争开始之前,商人可以提供军需物资以及情报,而在战争之后,胜利一方所获得的战利品,商人亦是可以通通吃下。只不过,伴随着大秦的一统,所有军需物资,都逐步被秦廷所掌控,但商人的地位依旧没有消失。在这北疆,乌倮正是其中脱颖而出之人,故而,会同时受到秦廷和胡人双方的重视。在一场战争之中,作为统帅,自然是希望能够对敌人越了解越好,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或许乌倮不会每一次提供的情报都产生巨大的利益,甚至于会和自己已经得到的情报相重复,可是,如果有一天,乌倮提供的情报对己方至关重要,可以左右战争的胜利。那么,所有的一切花费都是值得的。即便不会如此,多一条情报线路,能和自己已经获得的情报线路,相印证,那也是极为重要的。须知战端开启,作为将领,所获得的情报,往往不是一份,是十几份情报乃至于几十份情报摆在面前。能从中拨开战争迷雾,判断出哪些是敌人提供的虚假情报,哪些是真实的情报,那作为将领,已然具备了名将的潜质。站在上帝视角看历史上发生的无数战争,会发现有时战争失败一方的统帅为什么会变的那么蠢?且做出的一些选择令人难以置信。其实但凡能够统帅几十万军队的将领,其基本能力都不会太差,只不过,双方的差别在于对于情报的判断,对于战机的把握。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决定的将领,大概率就是误信了手中的一些情报,从而误判了战机,进而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最后导致战争的失败。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长平之战,秦军秘换主将。赵国上上下下都不知道秦军前线的主将已经换成了白起,即便是秦军之中,知道此事的,亦是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赵括倘若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杀神白起,还真的有胆子大举进攻么?这只是为后人所熟知的一次秦军提供的虚假情报。实际上,历次战争,为了取得战争最后的胜利,双方所施展的手段层出不穷,为了迷惑敌人,花样也是越来越多。故而,在这个时代,有了乌倮这样一个在双方都地位超然的商人存在。…………扶苏巡视了一圈营房,心中稍稍有些宽慰,这些住的地方,还不算太差,有了一个夜晚御寒之地,对于士卒来说,已然是极好了。“公子,将军为公子安排的这些可还好?”蒙拓留下的一名吏员道。扶苏点了点头,见此,吏员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妨跟着属下前往将军所住之地,属下也好向将军交差。”扶苏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就住在此地了。”“这……”看着扶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吏员变的有些迟疑。在他想来,扶苏是长安来的贵公子,是嬴政之长子,平日里定然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十分讲究。住在这个的环境之中,如何受得了?吏员道:“公子,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请公子到肤施城中入住吧!”扶苏呵呵一笑,道:“有何为难之处?若是蒙恬将军因此问责,你照实说,是我坚持留在此地的。”“诺。”见扶苏铁了心要在这里住宿,吏员亦是无奈的答应下来。扶苏看了一眼天色,道:“这天色尚早,令吏不如带我到这肤施城中看看如何?”“诺。”既然扶苏有令,吏员自然需要遵从扶苏的意愿。随即,扶苏一行人便跟着吏员出发,在扶苏身后,亦是有着十几人护卫,对于扶苏如此做法,众人早已是习以为常。从最开始咸阳出发,到后来去了蜀郡,再之后去九江郡、长沙郡、然后南郡,扶苏每到一处地方驻扎,必然是先巡察一番士卒的情况如何,然后就会去了解一番周围的情况。这已然成了扶苏的习惯。对于这些事情,扶苏从未懈怠过,也从未怕苦,怕累。扶苏知道,躺在营房之中,睡大觉固然舒服,可是,倘若不了解实际情况,一旦面临突发状况,便是灾难性的。就算到时有张地图摆在自己面前,扶苏亦是不敢确信这张地图准不准确,实际情况与地图究竟偏差多少。百姓对于秦军的看法如何,营地周围的道路状况如何。只有将这些基础性的问题搞清楚,才能做到心中有底,不管遇到何种情况,都不会慌乱,做出的决定才会尽可能的避免失误。哪怕到了上郡,这个蒙恬所在的地方,扶苏亦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从而将心中那根弦儿松下来。在城中走了些许时辰,扶苏道:“令吏,这城中可有牛羊等货物贩卖贸易之地?”扶苏知晓,上郡其实并不是在前线之地,面临胡人的压力并没有多大,乃是在一个二线的位置,然而上郡又靠近边境,且肤施又是上郡的治所,故而边境贸易活动应该十分发达,扶苏才有此一问。胡人需要内地的各种生活所需物资,内地亦是看重胡人的牛羊,皮毛等等物品。所以,才有有这样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