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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官席内,张延龄看到了杜修明。身为中帅府左都督,这次武举,他本只是列席作为吉祥物的,而且也只需要坐在那里,便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余刚的“沙场秋点兵”,早已经给他打了招呼。</p>
这次武举,大部分人在第一场被刷了下去,第二场、第三场便能随意发挥了。本应该安安稳稳过去的事情,可杜修明却从中捣乱。张延龄想起了自己派去的那些刺杀唐胜的人反被消灭,还弄得满朝文武皆知,让他不得不自断一臂,才平息掉此事。</p>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不可谓不生气。张鹤龄压住心中的怒气,脸上并不露一点出来,看向余刚道:“少司马,在漠北作战,不仅要应付风沙,在冬天还要应对结冰,譬如笔尖被冻了,便写不了字了。”</p>
余刚微微思考,道:“张帅之言,提醒了本官。胡天八月即飞雪,在漠北确实如此,既然要仿照实战,那就得遇到这等情况。”</p>
两人眼神一对视,便知道了对方的想法。“沙场秋点兵”一计,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说出去,只敢透露一点风声,让底下人多待文房四宝。这话放在哪里,也只是对下属的简单关心,别人挑不出毛病。</p>
故而,五军都督府下面那些个有关系的,笔、墨、镇纸都备了十多二十份。余刚轻轻咳了一声,底下的人走了过来,吩咐道:“传本官的话,就说天气寒冷,他们手中的笔,都冻坏不能用,墨水也结冰。然后把他们手中的笔和砚台,全都收上来。”</p>
底下那将军愣了愣:“少司马,末将不明白,若是收了他们的笔和砚台,这如何写字啊?”</p>
张延龄瞪了一眼,道:“你们在漠北,难道就不会冻笔?若是冻了笔,还给不给朝廷写奏报了?还办不办公务了?收了笔,自己想办法去。”</p>
那将军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在场这些为将的,大多都南征北战。就算是凭关系上来的,那也是在边关吃过苦的,唯独你张延龄连漠北都没去过,你说这话,难道不亏心么?冻了笔怎么办,焐热不就得了,还收了笔,什么意思?</p>
其余那些个都督,也在心中冷笑。若是关系户不论关系大小都有死罪,从这武科场上叫出来十个人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如果是隔一个杀一个,那绝对有漏网之鱼。简而言之,能到这里的,高低有些门道。</p>
余刚给他们五军都打了招呼,但得利最多的,还是张延龄的中军都督府。而这些人里,本事最拉跨的,也是中军都督府的。全凭本事的话,张家就该坐不住了。众人闭口不说,看着底下那些武举人,一个个哀嚎起来。</p>
收了一支笔,砚台也被收走,众人只能再度想办法。杜修明倒是不怕,毛笔也多备了一些,毛笔全没了,还有鹅毛笔。砚台之类的更无所谓,杜修明带的不是墨块而是墨水,装了几个小瓶,懒得研墨了。</p>
远处的乌云越来越近,风已是停了下来,空气闷热极了。余刚等人时不时出一个坏主意,变着法的筛落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人。半个时辰过去了,已是有人交卷而去,自不用说,那些人一开始便得到了消息的。</p>
没多久,张荣也拿着纸交卷而去,杜修明见此情况,跟了上去。张延龄却在这时看着杜修明道:“那位考生,让本帅看看你的卷。”</p>
杜修明毫无惧色,走到张延龄面前递了过去,身上还带着一股威逼的气势,反倒是让张延龄明显一愣,似乎都没意识到杜修明没有下跪。</p>
愣了片刻,张延龄打了个哈欠,掩饰自己的失神。接过来了杜修明的卷子,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武经两篇。在文末还有评语,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十六字开头。</p>
张延龄眼睛微眯,点头道:“好个我必犯人,这十六字锋芒外露,锐不可当。但年轻人,你要清楚,刀再锋利,也砍不断山岳。杜修明,本官记住你了。”</p>
杜修明拱了拱手,道:“晚辈谨记,但张帅应当知道,再高的山岳,也不能比天还高,刀虽劈不断山岳,可若是滚滚雷电劈下来,可就不一定了。”</p>
张延龄拿卷子的手抖动了一下,差点就要把杜修明的卷揉成了团。可转瞬又镇定了下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却说不出别的话来了。杜修明转身离去,这一下,是杜修明和张家头一次当面交锋,被在场之人都看在了眼里。</p>
杜修明的话很清楚,张家这山再高、树再大,也得安分匍匐在天底下。这等于是挑明了,这一次武科场上,皇上的人进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