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伊王朱彝怒不可遏地扇了王强两记耳光,本来已经够狰狞的脸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像狮子一般咆哮着:
“该死的蠢材,谁叫你擅作主张!你应该立即禀告,本王另有办法让他插翅难飞!”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王强重重地左右开弓地打着自己的嘴巴,不停地骂着,“小人本以为留了那几个活口是祸害,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他乱咬乱攀,生出许多麻烦。因此想一杀了之,一了百了,再不必提心吊胆怕王爷收到牵连,那样王爷对西边也有交代了。”
“啪!”伊王朱彝又伸手打了王强一个耳光,啐道:“你这张乌鸦嘴怎地胡乱聒噪,不准再说西边二字!”
“小人放屁,小人刚才是在放屁!”
“你给我听着,要不是看到你妹妹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本王非撕烂了你不可,快点去给本王打听消息,不能再擅自行动了。”
王强垂首侍立,连说:“是,是。”
“此外,那几个小混混,让他们离开京师躲一阵子,真的不行,让卜晓武去一趟,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小人遵命!”
“再要坏事,本王宰了你!滚!”
王强点头哈腰,踉跄退出,捂着被打红的脸,肩膀上的伤口又火炙似的疼痛,心中寓着一腔莫名的仇怨。
“王爷何犯着与他大动肝火!”侧王妃一直在窗外摆弄栀子花,见王强离去,隔着打开的窗对伊王朱彝说。毕竟是自己的哥哥,虽然不成器,但是看见被折腾成这样,侧王妃王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这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个人已成了瓮中之鳖,却活活地给溜走了。”
侧王妃王氏拐进屋,嘲哂道:
“王爷,也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脱不了山窝窝里的土气。”
“你……”
“我还是那句话,不必杞人忧天。我就不相信,这个乔三有什么三头六臂。莫说他在京师难逃咱们的手掌,即便侥幸苟活,他又向何处去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应天府,王爷只要打个招呼,谁敢受理他的事情?何况这个土包子连衙门在哪里也不一定能找到。”
“爱妃不用这么说,我自然放心。”
伊王朱彝毕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尽管有重重铁网保护,层层关系勾连,更有自己这个王爷的皇家金牌抵挡,但还是不无顾虑,说,“万一捅到皇上面前……”
侧王妃王氏笑起来了,食指点在伊王的额头,说:“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黎民百姓告御状,皇帝私访受案情,那都是戏文里编出来的故事,太祖皇帝我不知道,但是咱们这个皇上登基以来,你见到几个了?侯门似海,皇家九重,谈何容易?痴人说梦而已。”
“可是,皇上设登闻鼓,允许百姓击而引奏。太祖爷有谕示,今后大小官员并百工技艺之人,应有可言之事,许直至御前奏闻,又有御旨曰:‘天下臣民,凡言事者,实封直达御前。’倘若这个乔三援此二例,万一能面奏皇上……。”
“海中捞月、登空摘星,全是妄想。即使那乔三能走到午门,没等他走到登闻鼓前,便会被卫士拦着,咱们岂能不知。至于实封上奏,总得呈交有司,层层上达。眼下那乔三惶惶如丧家之大,怎能接近朝廷大小臣工呢?况且,那是不是乔三,乔三是不是真的来京师报信,也是莫须有,那些人纯属惊弓之鸟,咱们又何必替他们操心?”
伊王朱彝觉得侧王妃说得非常有理,那颗空悬晃悠的心稍稍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在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作下,清晨的伊王府中,竟然除了刚才王强被骂的紧张气氛,渐渐的又陷入了一片祥和之中。
当然,伊王现在不会知道,这件事在他渐渐放心的同时,矛头也渐渐的指向了他,总算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样子的伊王,很开的就想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了。
三十岁的侧王妃王氏,艳丽娟秀,真如同月中仙子,如同救普救难的观世音。他庆幸自己娶了这位娇艳美丽、势倾朝野的侧王妃,也就是这个侧王妃给他带来再次做土皇帝的梦想
至今常常处于一种亢奋梦幻状态,他从小就是皇亲贵胄,锦衣玉食的,刚刚懂事就被封为藩王,十六岁就藩在洛阳城,至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在京师的时候,时刻都忘不了那种山高皇帝远的日子是多么的惬意。
而被迫回到京师中之后,简直是天翻地覆。圈禁了几年,加入皇事院的行列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难以企及的荣耀。威风、显赫、特权,种种鲜为人知的隐秘和神圣的光环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虽然,他亲眼目睹在这靖难之役,还有建文皇帝的削藩政策,而他也正是这个削藩运动中受害的皇亲贵胄之一。自己的兄弟、子侄们为了他们的私利而残酷地互相倾轧互相搏斗。
但是,除了自己的父亲,天纵英明、圣德无量、以猛治国、赏罚分明的太祖洪武皇帝惩处几位大逆谋叛的皇亲国戚,竟至轰动朝野,传诵天下之外,而他这个侄儿,也就是现在的建文皇帝朱允炆,还真的没有做过对皇亲国戚十分过分的事情。
这也是伊王朱彝感觉到放心的地方,也可能觉得人善可欺的原因吧,伊王做事先做,从不计较后果,也可能是朱允炆太仁慈的结果,这种仁慈一般都会被人认为是软弱。
普天之下的臣民莫不颂扬皇上是一位唯德唯馨、唯江山社稷的圣明之君;但是建文皇帝对这个神圈之内的人们又给予特殊的圣眷,伊王回京圈禁,而他的儿子朱颙炔却仍旧世袭伊王一系的爵位,这可能是伊王朱彝最大的安慰吧。
这时,卜晓武走进花厅禀报:“王爷,吏部给事中柳大人求见。”
伊王朱彝精神一振,兴奋地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快快有请。”卜晓武离开之后,伊王朱彝叫侧王妃王氏回避。本来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不值得伊王亲自接待,但是正好遇到这种事情,伊王人虽然粗俗,但是还是知道轻重的。
柳迎春步履轻捷地跨进花厅。这个才三十八岁的吏部给事中是建文二十一年的进士,凭着他绝顶的精明干练,也藉着与侧王妃王氏是同乡同里这层干系,左右逢源,平步青云,八九年间便由知县、国子监教席、一跃为吏部给事中,虽然品级没有升多少,但是权力却是增加了不少,所以对于伊王朱彝深怀提携之恩,背靠皇亲的荫蔽,使他体察到一般同僚所难以企及的便捷、荣耀,许多希冀能巴结皇亲的朝臣和封疆大吏深谙这层惟妙的裙带关系,也有意靠近柳迎春,巧妙地制作他们的网络图和护官符,柳迎春自然深以为荣,越发对这些官员显得偶傲清高,越发对伊王朱彝这个所谓失势王爷依然露出恭顺谦卑……。
因为他心里清楚,伊王虽然名誉上失势,但是暗地里,还是有一定能量的,自己就是一个例子。
“下官叩见王爷!”柳迎春趋前向正坐着等他的伊王朱彝参拜道。
“啊,柳大人,这么早造访,不知有什么见教?”
伊王朱彝掩饰对柳迎春来得正是时候的激动,漫不经心地微笑道。
“不敢,不敢!”柳迎春疾步走到伊王朱彝身边,小声说道,“启禀王爷,下官有个天大的消息想要对王爷说一声。”
“什么事情,需要柳大人前来,不妨说说看。”伊王朱彝讨厌这种无礼的举动,但是还是没有提及,皱眉说道。
“今天清晨,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谁?”伊王朱彝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刚刚对侧王妃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顿时还算是沉着的他,也有些慌乱起来。
“就是王爷一直让下官们留意的那个人,叫做乔三。”
伊王朱彝手中拿的茶杯“咔嚓”掉在了地上,有些失神的站了起来,喃喃道:“他怎么会知道去敲登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