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璇玑的脸上，依旧如无风的湖面一样安静，看不到丝毫的涟漪。“将军认为，这个璇玑有关系吗？”她不是一个喜欢打哑谜的人，既然卫将军不肯明说，那么只好她提出来。“只是一个中年人的好奇罢了。”卫将军笑了一下，缓解了稍微僵化的气氛，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指派任务的懵懂女子，开始懂了如今看透一个人的心。“锦亲王此次挂帅的目的是卫将军你，想要和你一绝高下，他也曾和我说过，一生人之中甚是佩服将军。所以就算有少许的波动，他依旧不会那么容易乱了阵脚，将军你不得不防。”璇玑字字斟酌，最后还是忍不住做了小小的提醒，她不能看着卫将军有危险，却也做不到倒戈把矛头指向夜锦容，这两者之间她什么都做不到，帮不了。听到她这么说，卫将军的脸色暗了下去，随即整个人发出无声的压迫感，他看着璇玑，冷冷的说道：“你这样说的意思是，你认为本将会输，还是你站在对方那边说话。”卫将军的压迫感，璇玑是明显感觉到，她抬起头，坐直了腰板子，深呼吸了一下，才幽幽的说出来。其实她可以说谎，顺着卫将军的意思，可是她却不想这么做，何必自欺欺人，不管是打仗还是领土还是纷争，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将军，我只是一个奴隶，再怎么样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许你会觉得我在辩解，但是我却自认一个道理，这世上谁对我好，我必然还之，没有姜国或者是陈国之分。打仗的事我不懂，权位之争我也不明白，璇玑只是一介女流，从来都掺合不进去，这一生这两边我谁都不帮，所以卫将军你也不必要在我身上，再问出一点什么。”“这就是你的答案？”卫将军的脸色，始终阴暗，他和璇玑不同，世代都是军将，保家卫国是他的天职，他和璇玑的立场从来都不同，只有赢了才能守住疆土，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因为两个国家之间，是从来不可能出现同治同乐，所谓的平和，不过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对不起。”正如卫将军不理解璇玑的想法，璇玑也不理解卫将军，如今坐在营帐内的两个人，已经有了决然不同的想法，谁都不可能改变谁。窒息的沉默，几乎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卫将军才端起案桌上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重重搁在桌面上，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璇玑，再一次问道：“你和黎昕一样，也终究有了自己的羽翼，但是你可要忘了，你曾在我的面前发誓做黎昕的一把利刃，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璇玑从来不敢相忘。”璇玑很坚定的说着，心里宽慰着自己，黎昕想要的不过是报仇，已经姜国的天下，再怎么也不会关乎到陈国，不需要做太多的担心。但是这个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岂有一家独起，罔顾四方呢？璇玑还太小，看不到卫将军话语的深处，所要牵涉到的全部。黎昕站在外面火盆边上等着，明亮的月亮映衬着他的侧面，越发的俊朗刚毅，是个不可多得的举世骄子。璇玑撩开门帘走出来看到他站在一边，对着自己笑，也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让她不敢相信。“将军有没有为难你？”黎昕从来就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别人的事事从来都不会过问的，但是关于璇玑的事，他却止不住。璇玑摇摇头，这算不算是一个为难，她不知道。“你说过，要带我回苫城，是不是？”那些纷扰的战事，勾心的权谋，她都不想在黎昕的面前说起，两个人在一起，只想甜言蜜语。“从来没有忘记过，现在我不就来把你带回去了么？”黎昕停下并肩行走着的脚步，看着璇玑，像是卸下了全身的重担，俊朗的脸上柔和和不少，脸上浅浅的笑意却是从来都没有褪去。“过来。”他轻声说着，伸手揽过璇玑，很安心的把头埋在她的颈脖之间，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和安心。“我终于找到你了，还好你平安无事。”璇玑回抱着黎昕，身上是浅浅的沉香气息，她所熟悉的那阵味道，终于可以安心的抱着，像做梦一般。“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了。”除了这一句以外，她还能说什么，她在湮丹过的不好，那么黎昕又过的好吗？“苫城很美，冬天会下雪，树枝上会挂满冰条，你会喜欢的。我为你准备了房间，依照你喜欢的东西来布置，与我房间一墙之隔，以后你若是想见我，只需要叫唤一声，我就会出现。”璇玑拼命眨着眼，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她不想流泪，重逢代表着美好，她不想沾染了眼泪。“我知道，我都知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她想要的，从来都是那么简单，只要黎昕能陪在身边，其余的一切，又有什么所谓呢？“璇玑，我想你。”黎昕的话，像柔柔的风，吹在璇玑的颈脖之上，柔化了心。要一个戎马厮杀的人，这样柔情说话，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如果是对璇玑说，再多又何妨。第二天，离开卫将军的军营。黎昕并没有带多少人离开，合计着不过百人罢了，百里扬很自觉的不会在这里做电灯泡，早闪得远远的，在前面带队。这样做倒是显得黎昕有些渎职，像是贵公子秋日出游那般自在悠闲。璇玑和黎昕同坐一匹马，频频回头，看着渐渐远离的军营，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她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待在这里，即便是日后，她再次踏进这片黄沙之地，看到的都不过是几捧黄土，那万人操训的场景，英姿飒爽的姿彩，是再也寻觅不了。“石染在陌阳城，这一路上都要赶路，你若是有不适，要说出来。”黎昕小声说道，他可不擅长猜测女子家的心事，也不想璇玑有任何的隐瞒。“从这里回苫城，要多久？”璇玑拍着胸口，想把那种不安的情绪压制下来。“十五天。”黎昕简短的回答说道，苫城原本就地处偏北，是个会下雪的地方，和湮丹不同，湮丹是座烟雨般的城池。“那是你的故乡么，我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这么温暖。”璇玑说着，眯起眼笑了起来，那些不安的情绪给压在心底，大漠北卫将军的军营，是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