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黎昕帮她擦完手，才放下来，理顺了她一头稍微有点凌乱的长发，原来头发已经这样长了，过肩及腰。她的努力，黎昕真的全部看在眼里，那么相信他一定会接住，就足够了。只是他这样的动作，让璇玑感觉自己很像一个孩子，但是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漫漫长夜，璇玑没能和黎昕说上几句话，当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时，就沉沉睡去，应该是她昨天闹得太凶，安神药的份量用过了，今天能撑着，也不过是因为有黎昕在罢了，一旦放松下来，就酣睡不起。黎昕看着蜷缩在身边睡下的璇玑，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脱下衣裳被她盖上，他是戎马多年的铮铮汉子，这点寒意还不算什么，但是璇玑的身子骨是否能受得了寒意阵阵，就很难说了。他随手捡起边上的树桩头，扔到火堆里，溅出点点火沫子，如今璇玑在他身边，便能觉得很安心，一直以来都不敢相信，璇玑会真的死了，不管阿绿如何说，他都不肯相信半分，宁愿放下苫城的所有，都要来这里。可是当璇玑真的出现在面前，他却又是半句温存的话都说不出来。昨天夜筠尧不顾自己的身份，把璇玑护在身后，这一幕始终烙刻在他的心里，头一次感到威胁，那个男人，拥有着全天下，锋芒万丈。曾许诺以后冠迎娶，将有一天，他也会在璇玑的面前实现。这是离开以后，璇玑睡得最为踏实的一晚，虽然不过是风餐露宿却有黎昕在一边陪着，这就够了。如果这样就是终点，那该多好，不用一生再颠沛流离。黎昕靠在树桩边，守着璇玑，一直到东方发白，才又继续赶路，一晚上都是风平浪静，连一个小哨兵都没有。一个晚上的火堆不间断，若是夜锦容真的想要追他们，又怎么可能找不到，看来夜筠尧真的是下了命令，放璇玑走，这是他曾经答应璇玑的事情。又是一天赶紧赶慢的，终于在晚上月亮高挂树梢时，他们才回到卫将军的军营。黎昕把璇玑抱下来，虽然璇玑不说，但是他也察觉了一样，璇玑很少用左手，扶着她的肩膀时也能感觉到无力。十个月，不知道她受了什么苦，他只能更小心的把她抱下马，说道：“我们去见将军吧。”璇玑站在操训场上，一切仿佛都像隔世，既熟悉有陌生。“好。”卫将军的营帐里头，早有人上前禀报，他放下手中的书简，眼睛看着门帘，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直到黎昕和璇玑双双站在他面前，饱含风霜的脸上才露出笑意。“将军，属下回来了。”黎昕抱拳，不卑不亢的说着，就算他现在是中郎将，论上地位和卫将军差不多，却也没有任何的骄纵之气。璇玑看着卫将军，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竟然像是苍老了十岁，看来黎昕带着大半兵力离开后，他要守着大漠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将军，璇玑添麻烦了。”卫将军看着璇玑，一下子长大了不少，穿着女装，亭亭玉立，娉婷生姿，果真是个美人胚子。“回来就好，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对于卫将军来说，璇玑是他培养用来相助黎昕的一把利刃，实在算不上有着太多的感情在里面，更谈不上见面就抱头痛哭的地步，浅浅点头后，如是说道。而璇玑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地位，依旧像一个勤务兵似的，作礼后准备离开。“不比了，没有什么事情好瞒着璇玑。”黎昕拉着璇玑的手腕，看着卫将军说道。卫将军想要说什么，他大抵上也是知道的，反正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和璇玑说，那么又何必这样多此一举，再说不是要把璇玑当做一把利刃么，那么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黎昕，多日不见，翅膀长硬了？”卫将军一脸闲散的样子，靠在椅背后面，看着眼前的两人，如果说以前的黎昕一心只想着报仇，奋力往上爬，是他看好的人才，那么现在璇玑的出现，却是一把双刃剑，有可能助黎昕登上顶峰，也会跌入深渊。“属下就事论事罢了。”黎昕依旧看着卫将军的眼睛，慢慢的说着。而璇玑离开太久，只能站在一边听着，默不作声。“好吧。”最终卫将军妥协了，黎昕说的对，没有什么好瞒着璇玑的，反正都是要知道的，又何必这样多此一举呢。“明天天一亮，你就离开这里吧，本将军和容大将军的战争，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中郎将你实在不必再担心，再说你带来的一万多兵马，已经足够应付了。”他是时候回去了，苫城朝臣狼狈为奸，武帝荒淫无道，他在这里多留一天，苫城那边就多一点变故，好不容易才集聚起来的权力，可不能耗在这里。他想来这里会面夜锦容，做到了，想要找回璇玑，也做到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在留在这里。“是。”黎昕低着头，如此回答说道，今日就算卫将军不提出来，他也会说，虽然显得很自私，丢下卫将军一个人在这里对抗敌兵，但是成大事者从来都无法拘泥小节。这些天以来，石染在陌阳城，应该也算是小有成绩了。“既然知道了，就下去准备吧，璇玑留一下。”卫将军想说的只有这么多，面对着聪慧的人，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一句话便能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黎昕看着卫将军，又看了璇玑一眼，朝着她点点头，示意在营帐外面等着，便走了出去，如果他连卫将军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等黎昕走出去以后，卫将军指着一边的木椅说道：“坐下来说话吧，你这一身是陈国的宫装？”璇玑点点头，也不太拘泥，款款坐下来，若是以前想必还会有怯生生的表情，但是现在却已经可以驾轻就熟了。从她走进来，眉宇之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卫将军就能感觉到她的不一样，一生阅人无数又怎么会看漏眼，他不知道璇玑在陈国经历了什么，又或者是她原本就有这样的光芒，总之是整个人都已经不一样了。等璇玑坐好，卫将军也不做过多的堆砌辞藻，开口说道：“前天，昨天，敌国容大将军两次离开战场，今日前方回战报说，他也并未披甲上战场。本将军和他也算是有交手过，绝对不会是临阵逃脱或者是毫无担待的人，几次离开动摇了军心，暂时我军小胜。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姜，终究是老的辣，卫将军看东西，始终是比较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