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一直以来算计得就是这一点，所以之前才会毫无顾忌地抛下元宵去燕北。

皇上固然心狠手辣，但他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太过在乎自己的名声，人一旦做了不为人知的丑事，就会极力追求一个好名声来掩饰自己的虚伪，当今圣上便是这样的人。

正因为知晓了皇上的软肋，所以这一点反而被他利用得彻底。

元宵跟着他未必安全，但留在京中一定安全。

苏越看出裴寂的一片慈父之心，心中默叹一气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是难为你了。”

裴寂却笑言，“相比之下，你反而要更为难一些。”

苏越凝眉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寂音色淡淡地解释道：“皇上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待我走后，必定会宣你进宫试探你的忠心，我今日已经与皇上撕破脸了，虽然还没有闹到明面上，但以皇上的性子，即便我安然无恙地活着从西凉回来，他也不会再重用我了，所以眼下你的处境反而是最艰难的。”

苏越倒是不担心这个，裴寂为东离的一番心思，他都明白。

反倒是皇上的无端猜忌让人心里不舒坦，如若单单只因为他和裴寂走得近便怀疑他什么的话，那这样的朝廷不效忠也罢。

纵使将军百战死，也绝不死在他人的阴谋算计之下，那样就太憋屈了。

“你且放心去，若是皇上真问起来，我只管实话实说便是。”

“但我不希望你这样做。”

裴寂否认了他的想法，目光深邃地看向他。

“我知你最重义气，但此事关乎到你苏家的生死存亡，如若你因为我们之间的一场义气而出了什么事，我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苏越闻言，犹豫道：“那你是想让我在皇上面前直言我苏越这辈子都效忠他？裴寂，我苏越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我虽是个粗人，但我并不愚忠。

这些年之所以不插手朝中之事，也不过是因为我厌恶了这样的官场，皇上若真是个明君，就当选贤任能正清风，而不是由着朝臣明争暗斗，他非但不加以阻拦，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试问这样的一国之君，凭什么让人一心一意的拥护他？”

“正因为如此，你更该学会变通。”

裴寂见他语气激动，面上始终维持着一抹正色。

“苏兄，如今的情况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因为它不是瞬息之间形成的，自皇上登基之时便是如此，单凭你我之力又岂能将其瓦解？

但我相信，它终有改弦更张的一天，但是在此之前，你我都必须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样做的不是勇夫，而是蠢人。”

苏越凝神听着，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面上却带着几分沉郁之色。

“裴寂，你实话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有什么样的心思的？”

他并未把话挑明，但裴寂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裴寂盯着他的脸淡然一笑。

“如果我说，从我六年前进京那一天，便在筹谋这件事了，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