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汉德和西尔维娅走了过来。
“老板,已经查清楚了,那两个一直针对您的家伙都是宾尼派的成员。”汉德走到拉佩近前,凑在拉佩耳边低声说道。
拉佩早有预料,并不感到吃惊。
“要不要我派人杀了他们?”汉德用手指在脖颈上划了一下。
拉佩抬起手,他并不在意什么法律,不过这么做很容易造成别人的反感。
拉佩稍微思索一下,立刻有了主意,笑道:“再拿一部分珠宝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汉德连忙说道,不就是栽赃吗?他已经做得很熟练,那幅画就是他偷偷放进仓库的,身为一个小偷,以前他都是把东西从别人那里拿来,放到自己口袋里,没想到现在完全反过来,把自己的东西往外送。
对汉德,拉佩还是挺满意的,汉德是个天生的小偷,这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现在跟着杰克学,迟早也会是个大盗贼。
“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拉佩转头向西尔维娅道。
汉德负责情报和暗地里的勾当,西尔维娅则负责维持秩序,至少在最近的几个月里,她会是德文尼台面上的掌控者。
西尔维娅走上前正打算汇报,突然旁边的预言师惊叫一声,他一下子钻到桌子底下,紧接着身上放出一片青光,如同一个龟壳般把他罩起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拉佩的反应最快,现在只要一发生意外,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超凡感应和超凡反应同时发动。
顿时,拉佩施出“时间凝滞”,周围的一切立即都变得异常缓慢。
双剑从拉佩的手中滑出来,他凝神静气地观察着四周,可是没发现任何异常但是他绝对不认为预言师神经过敏,只有一种可能——有一个他看不见的敌人。
拉佩抬起右手,下一瞬间一道圣光徐徐落下。
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完成,但是因为时间凝滞的缘故,好像已经过了半分钟。
圣光落在有生命的东西上就会有反应,角落里的一盆花、房顶上的两只燕子,还有这裏所有的人身上都闪了一下。
但在西尔维娅身后五尺的地方,同样有光闪了一下。
拉佩左手的剑瞬间刺过去,右手则在西尔维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可不简单,他的掌心裏扣着一张卷轴,把西尔维娅推开的同时,也驱动了卷轴,西尔维娅的身体被石化了——这原本是一张杀人的卷轴,但是此刻却被用来救人。
西尔维娅飞了出去,不过她仍旧没有闪开,一把剑刺在她的身上。
那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西尔维娅已经被石化的身体居然被刺了个对穿,如果此刻她仍旧是血肉之躯,这一剑绝对会要了她的命。
出手的那个人居然还能够回手挡住拉佩的剑。
旁边的汉德一把抱住西尔维娅,闪身躲到桌子对面,他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见机行事的本事倒是不错。
此时拉佩右手的长剑也刺出去,他被激怒了,这一剑快到极点,绝对超出平时的水准。
出手的那个人身形一挫,打算再拿西尔维娅当目标,让拉佩不得不救,这样他就能占据主动,突然他心头乱跳,似乎大祸即将临头。
下一瞬间,一把飞刀出现在那个人的后脑勺。
那个人反应同样极快,居然硬生生地挪开,不过飞刀并非只有一把,前后左右有十几把飞刀等候在那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一阵晕眩。
霎时所有飞刀都扎进那个人的身体里,紧随其后的是闪烁的剑光,他被砍成碎块,与此同时,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喷涌而出,显然都是那个人的收藏。
拉佩顾不上检查收获,他飞快地跑到西尔维娅的身边,先解除石化,紧接着施展一道治疗术,虽然用神术对身体没好处,但是现在保住性命才是关键。
“原来你早就有准备,我就说,你的身边怎么会一个保镖都没有?”光头预言师从桌子底下探出头。
拉佩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等到西尔维娅脱离危险后,他转身捡起那颗脑袋,虽然把这人切成碎块,但是他特意避开脑袋,所以脑袋上一点伤都没有。
拉佩随手一扔,那颗脑袋朝着空中飞去,仰头喊道:“帮我捜索一下这家伙的记忆,拜托了!”
半空中人影一闪,安德雷显露身形,他一把接住那颗脑袋,将手掌贴在上面,过了片刻,他把头颅像丢垃圾一样扔掉,掏出手绢擦了擦手,这才说道:“南方舰队。”
“又是他们,本来我还打算让他们多活一段日子。”拉佩的脸上露出暴戾的神情。
“你应该意识到他们肯定会不停找你麻烦,要不然南方舰队的存在不就没意义了吗?”杰克也显露出身形,讪笑道。
杰克缓缓地落到地上,用脚拨了拨满地散落的东西和那些血肉碎块,最后捡起一条沾血的项链。
“这东西不错。”杰克能够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因为其他东西都只是普通的魔法装备。
拉佩立刻就明白,那个刺客能够瞒过他的感知,恐怕就是因为这条项链的缘故,不过他并不在乎。
“你要吗?不要的话,就归我了。”杰克问道。
“没问题,这人本来就是你杀的。”拉佩根本不在乎这些。
拉佩现在已经很少玩隐身偷袭,他的暴怒分身是以不死侍僧为基础,天生就能隐形,但他本身却一次都没这么做过。
拉佩是剑客,而不是刺客或者盗贼,想要在剑客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就不能借助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对于这次刺杀,你打算怎么回应?”安德雷落到地上,走过来问道。
拉佩一阵心动,他对南方舰队早有不满,但是之前南方舰队没有替他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他不急着拔掉这根刺,但这一次南方舰队居然对他出手,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再客气。
拉佩正打算做出决定,突然比格·威尔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你又忘了从马内回来的路上的教训?既然制定了计划,就不要轻易去改变,除非你突然发现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说得对。”拉佩立刻放弃报复的念头。
之前拉佩和比格·威尔研究了很久,还把身边那些高智商的人全都请过来,最终制定了一个计划。暮色行动只是开始,是其他行动的前奏,接下来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如果随便打乱,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暂时放他们一马。”拉佩摇头叹道:“咱们该回去了,暮色行动非常成功,剩下的强盗团数量已经不多,也该给别人留点,咱们吃肉,至少要让别人能够喝汤。”
“看来你被吓坏了。”
杰克扫了躺在地上的西尔维娅一眼,拉佩自己已经不怕被刺杀,但是他身边的人却做不到。
“如果你对这次的刺杀没有一点反应,恐怕他们会愈发猖狂。”安德雷也有点看法。
“我明白,我不会让那帮人太轻松,总要给他们一点事情做,省得他们太空闲。”拉佩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马内的权力既不掌握在内阁手里,也不掌握在议会手里,而是掌握在一个叫临时管理委员会的机构手里。
说起这个临时管理委员会,绝对属于怪胎。一开始叫临时立法委员会,是负责起草宪法的机构,也就是类似议会的职能。偏偏马内还有一个国民议会,由各个党派组成,为了有所区别,内阁就把一部分权力下放,结果这个委员会就成了什么都管的机构,或者说是一个规模扩大了许多倍的内阁。
此刻所有委员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全都愁眉苦脸。
一个书记官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他跑到为首的老者耳边轻声说着几句,紧接着又将一份文件放在老者面前。
老者是杜瓦利派主席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才上台三个月,看上去就比以前苍老许多。
列昂纳多打开文件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没必要管。”
“是什么事?反正我们现在也商量不出一个结果,不如说来听听,换一下脑筋也好。”旁边的一个人提议道。
“是啊,这话没错。”乔治·雅克也同意。
此刻大厅里泾渭分明,坐在列昂纳多·帕瓦蒂埃那边的全都是原杜瓦利派的成员,而坐在乔治·雅克底下的全都是从宾尼派过来的人——派系这东西到了哪里都不会消失。
这帮人已经是第五次聚集在一起,但是始终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其中的关键就是两个派系之间有分歧,而且分歧很大。
“德文尼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两个守护者一死一逃,所有官员全都被抓起来,罪名是暗中参与抢劫行动。”列昂纳多叹道,他捏了捏鼻梁,长时间动脑子,让他头昏脑胀。
“是索德·拉佩干的好事?”顿时有人问道。
“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胆子这么大吗?”列昂纳多苦笑道。
要说胆子大的人,绝对不少,自从政局大乱后,各地都涌现出一批胆子大、手段也厉害的人物,单单一个泽克亚就出了三个像这样的人,不过其中能够让在场的这些人感受到威胁的并不多,整个南方只有三个人,和德文尼有关的只可能是拉佩。
“他想控制德文尼?”乔治·雅克问道,众人里以他对拉佩最熟,他总觉得拉佩做这些事的背后另有目的。
列昂纳多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干脆把那份文件推到乔治·雅克面前。
乔治·雅克立刻翻了起来,翻着翻着,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内容记录的正是拉佩在德文尼说的话,记录者一点都没有遗漏,不但把拉佩的回答全都写上去,连那些提问也一个不漏。
“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列昂纳多问道。
“他是衝着我们来的。”乔治·雅克脸色阴沉地说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那份文件推到中间。
一个中年人抢先一步,拿起文件大声朗读起来,众人静静地听着。
听着听着,这些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同,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则茫然不解,前者大多是从宾尼派过来的人,他们和拉佩认识,对拉佩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你们发现些什么?”列昂纳多再一次问道。
乔治·雅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德文尼是第一座颁佈限价法令的城市,拉佩对德文尼下手,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他也不赞成颁佈限价法令?”
列昂纳多差一点跳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可就乐坏了,这段日子他就是为此而发愁,今天的主要议题也正是要不要颁佈限价法令。
“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这段日子塔伦的前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一直在贵族中串联,让他们拉拢农民。”一个原本就属于杜瓦利派的人报告道。
杜瓦利派也有自己的情报网,而安博尔·诺德做的那些事并不是秘密,也就没在意保密的问题。
在场的人都知道安博尔·诺德和拉佩的关系,也知道安博尔·诺德没什么政治智慧,他这样做,肯定是拉佩授意。
很显然,拉佩和临时管理委员会一样,已经意识到农民的重要性。
“太好了,看来他是站在我们这边!”有人拍着手说道。
“别想得那么好,他意识到农民的重要性,却不意味着反对限制物价,这家伙肯定有后招,而且我有一种预感,一旦他出手,我们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乔治·雅克不愧是了解拉佩的人。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派使者去过德文尼?”列昂纳多顿时紧张起来。
当初德文尼颁佈限制物价的法令,马内这边连夜派出特使,两位特使只用两天时间就到达目的地,为的就是劝说德文尼的官员,让他们收回成命。他们好话说尽,还承诺一大堆好处,可惜最终也没成功。
“应该不可能。”
乔治·雅克摇了摇头,两个特使非常小心,德文尼那边显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马内和他们有接触。
不过乔治·雅克并不是很有自信,毕竟拉佩出身秘密警察,而秘密警察的神通广大众所周知。
“那你担心什么?”列昂纳多问道。
乔治·雅克不答反问:“他为什么要留那么多钱给德文尼人?他真的那么大公无私吗?”
不等其他人回答,乔治·雅克接着说道:“肯定不是这样,他这样做……恐怕是为了让德文尼拥有足够的资金……如果我猜得没错,接下来他肯定会有大动作。”
乔治·雅克沉思起来,过了好半天,他猛地一拍桌子,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转头问道:“有谁知道塔伦最近在做什么吗?我需要确切的情报,特别是和物价有关的那些。”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有几个人却将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中年人,斯斯文文,看上去像一个学者,他咳嗽一声,说道:“我刚刚写了一份报告,是有关物价控制,其中就借鉴了塔伦的做法。”
“塔伦的做法?”乔治·雅克盯着中年人,问道。
“只是一些传闻,那边还没有正式施行。”中年人被乔治·雅克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说话变得异常小心。
“说一下大致内容。”列昂纳多用手一指。
“好吧。”
中年人看到自家老大列昂纳多替他打气,胆子大了许多,道:“塔伦那边同样沿用了德文尼颁佈的限价法令,不过他们还有一些辅助措施。这一个星期他们正忙着人口登记,据说登记结束后,会对塔伦的居民发放居民证,有居民证的人每个月可以领到相应的票证,以后塔伦人买东西,不但要支付钱币,同时还要搭配相应数量的票证,而那些农夫拿到票证后,可以去市政厅领取补贴。”
“我明白了。”乔治·雅克猛地一拍桌子。
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
“这招阴毒,他两面做好人,还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一群农民绑在他的旗下。”
“他替德文尼留下那么多钱,看来就是想让德文尼也这么做。”
“这样不是便宜了德文尼人吗?他会那么好心?”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只是些死钱,迟早会用完,只有把死钱变成活钱,这套体系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高明,用票证代替货币,等于用废纸代替真金、白银。”
“最后那些农夫不是仍旧会把票证兑换成钱币?我没看到有什么好处。”
“白痴,那些农夫肯定是要买东西,想买东西就必须用到票证,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控制票证的种类和数量,就可以控制商品流通。”
“他为什么拉上德文尼人一起做?他完全可以只在塔伦施行这道政策。”
“当然是因为德文尼的知名度高,而且又是第一座颁佈限价法令的城市,已经成为一个标杆,现在德文尼人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塔伦就没有这样的优势。”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能够坐在这裏的绝对是社会精英,看待问题绝对深入,片刻工夫就把拉佩的意图摸了个透彻。
可惜弄明白是一回事,想要学着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没有人敢提议向拉佩学习,因为塔伦可以做到,德文尼勉强也可以做到,马内就绝对做不到,理由很简单,马内的人口远比塔伦多,需要的补贴绝对会是天文数字。
不只马内做不到,其他城市也一样做不到,因为建立这套体系需要花钱,要花一大笔钱,根本没人肯这么做。那些所谓的民选官员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很多人都在千方百计把钱污进自己的腰包,就算最大公无私的人,首先想到的也是自己的党派。
“塔伦有这么多钱吗?看来这一次他们黑吃黑,吃得满嘴流油啊!”有人开始动歪脑筋。
“别瞎琢磨,那小子心黑手狠,和他为敌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而且他为人阴毒,如果你不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就收起你的心思。”乔治·雅克冷冷地说道,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像拉佩这样一个强敌。
列昂纳多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来,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本来议题只有一个,就是要不要颁佈限价法令,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
众人全都挠头,乔治·雅克也说不出话,这根本就无解。
德文尼颁佈限价法令,乔治·雅克还没有这样担心,毕竟限价法令一出,首先会跳起来的是那些农民,马上就要秋收,德文尼人恐怕会碰个头破血流。
临时管理委员会之所以派出特使,是因为德文尼人的做法形同打脸,让他们面子上很过不去,而且有了这个榜样,马内人也开始喧闹,再加上有人暗中煽动,所以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
塔伦的做法就不同,那不是打脸,而是朝着临时管理委员会的胸口插一刀,可这套做法是能够成功,但是其他城市根本没办法跟风。
结果就是其他地方的人拿塔伦作为标杆,然后觉得自己城市的官员全都是自私、贪婪、愚蠢和吝啬,其中当然也包括马内人。
这让乔治·雅克感到头痛,很头痛,非常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