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 / 2)

将君 行烟烟 1717 字 7个月前

当他将她抱起,她真切地闻到他那一身腥血臭味,不知怎的,眼中竟瞬间涌出汹涌潮意。

被囚禁在王宫内殿中整整九日,时时心忧祖父安危,夜里无一刻敢深眠,终是盼到他率军回师毕止。

而她从未想到,那个于阵前厉声暴喝、冷血杀敌连眼都不眨一瞬的他,竟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隔着厚重冷甲,他却不曾知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宫门大开。

叶增按剑而立,身后三千人马阵列森然,乌决泱的甲胄血色相连。

远远地,百骑亲兵簇拥着一身缟素的孟守文,不急不缓地驰近。

天边浓云裂开一条细缝,初升朝阳进出一束金芒,将孟守文的白衣白马映得明晰刺眼。

叶增以剑抵地,蓦地单膝下跪。

犹如无声之令一般,他身后的三千将士不约而同地撮甲拄剑,单膝下跪,声震王城大地。

“三殿下!”

他垂首,高声道。

“三殿下!”

三千将士皆垂首,齐声高喝。

朝阳如畏此势,金芒一闪,便又缩入浓云之中。

孟守文慢慢勒停坐骑,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弯腰欲将叶增扶起,“河南将士们血战不易,何必列行此礼!”他环顾一周,高声又道:“待明日大典礼毕,逐级封赏!”

叶增叩首:“谢三殿下!”

三千将士亦叩首:“谢三殿下!”

孟守文待叶增起身,更是亲执其手以示众人,与他一同行入宫门。

遍地杀戳之色,整个王城之中都徊荡着浓腥血气。

孟永光生前的政殿内外俱是阴冷之色,裏面更是空空荡荡,毫无人息。

孟守文迈步上阶,入内,将灯烛点燃,搁在御案之上,伸手缓缓拂过镶刻有兽首的案角。

叶增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忽觉这安静之中恸意涌流。

许久,孟守文回身,脸色平静如常,眼底亦无悲意,唯声音凉得透底:“我恨不能杀了他。”

叶增自然知道他所指为谁,却只遭:“殿下节哀。”

“你亦以为我不该杀了他?”孟守文问。

叶增一声不吭。

孟守文不以为意地冷哼,“我知你与那帮老臣们皆是一样的心思,以为这弑兄之名,我是背不起的?”

叶增摇头,“如今大局抵定,三殿下若是执意动手,又有谁能说不可?只不过末将曾听大殿下说起,三殿下自幼胸有大志、尝愿能效武成帝之文治武功,而三殿下既是心中想要这天下,便不能做如同那裴氏贼子一般的弑兄叛父之人,更不该留任何可供裴氏伪庭借机挞伐兵讨的把柄。”

孟守文静默,随后遭:“说得好。”

“经此一战,控鹤军不可再倚,毕止京防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又问。

叶增道:“末将以为当传诏诸镇大营,令各出一两千人马赴京,重建京畿戍军,另选精将统练。”

孟守文瞟他,“交由你如何?”

叶增稍有皱眉,不语。

孟守文看出他的心思,“怎的,舍不得河南那一万八干人马?”

叶增依然不语,但神色已是默认。

孟守文道:“谁也未说要将河南大军从你手中夺走。你留京典兵,河南大营由你另派亲将暂领大都统之衔,除京畿戍军之外,河南、河北、永沛、西川、剑阁这五大边营的兵务亦归你所掌,边事札子直呈于你裁决。”

叶增脸色终起波澜,略惊:“末将以为若如此,则恩典过甚。”

将淳国大半个疆域的边军尽数交由他掌中,这是何等的恩信!竟让他一时不敢轻受。

“论战功论声名,淳国将臣之中再无一人能比你更胜此位。此非予你之恩典,但为我淳国强兵而已。”孟守文一字一句,“不必多虑,但受无妨。”

叶增垂首,“如此,则末将谢殿下所信。”

孟守文忽而低笑一声,“至于予你之恩典,我已另有打算。”他盯着叶增,“你替我夺了这王位,我便回送你一个洞房,如何?”

叶增一下抬起头来。

孟守文瞧见他脸上神情,不由又笑:“本是打算赐你一座将府,由你自个儿去提亲并行六礼,可如此算算最少也要数月,我只怕你是等不及了。明日新王册典之后,便赐你与秦太傅女孙婚配,即日完婚。洞房便设在秦府,你叶将军不会以为委屈罢?”

叶增怔迟半晌,“眼下尚在先王丧期……”

孟守文一挑眉毛,脸色竟是严肃:“因而我说送你一个洞房,而非送你一场婚宴。明晚洞房,三个月后再设婚宴,叶大将军以为如何?”

叶增看出他是有意促狭,不禁一时无奈,低声遭:“末将以为……”

“便如此定了!”

孟守文语气武断,撇眼又道:“你不谢恩?”

叶增无法,只得退身半步,垂首行礼道:“末将……谢三殿下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