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有礼物相赠,杨暕当下叫来王府一名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李重九此刻亦不由心底有所期待,杨暕以一介王爷之尊,能出手相赠的礼物,应该价值不菲才是。李重九等了不久,当时一名王府内仆役,手捧着一张弓上前来。杨暕微微一笑,从这名仆役手里接过这张弓,对李重九言道:“此弓名为养由弓,乃是仿照神射手养由基所持之弓所制,弓力三石,当年蜀汉大将黄忠亦持是此弓,百发百中,此弓百二十步之外可透铁甲!”听杨暕如此说,李重九当下不由大喜,从杨暕手里接过此弓来,只见弓臂甚长,有三分之二人高,以铁木,精铜,牛皮牛筋所制,端是好看。杨暕笑着言道:“听闻重九,你乃猎户出身,必是擅射,故而赠之。你可试开此弓,看看能不能拉满,若是嫌弓软,再给你换硬弓。”李重九当下着一尝试,只见这养由弓,在手中崩崩地发出咯响,居然被李重九拉得直如满月。杨暕看了不由微微惊叹,言道:“好臂力,我王府之中卫士,皆是从府兵之中,选之精锐,却只有二十多人可以将此弓拉满的,而重九你却轻而易举。”闻言李重九笑了笑,修行养生功之后,加之又泡了三次药浴,李重九而今可谓是臂力大增,双臂百十斤气力,以往使用三石弓可谓是艰难,眼下已是可以拿捏了。李重九笑着言道:“王爷过誉了,在下山野草民,不过有几分蛮力。”杨暕摇了摇头,言道:“看来我出手倒是小气了,等一下。”说着杨暕又向那王府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那王府管事听了后,惊讶地看了李重九一眼,当下领命告退。这一次李重九等了老长时间,杨暕亦有几分不耐烦,催促了数人让他们去看到底取来没有。终于门外脚步声响起,那名管事姗姗来迟,左右仆役各自手捧两个盒子,言道:“回禀殿下,终于取来了。”李重九心道这为何取了如此久,待看见那两名仆役,手捧着盒子,一长一短,皆是紧密封存好的,不由暗暗称奇。“打开!”杨暕挥了挥手言道。“是。”两名仆役依言,打开锦盒,里面用黄绸铺着,各有两张样式古朴的弓来。杨暕言道:“若非是之前夸下海口,此二弓倒是不易相赠,你看这此张。”李重九见杨暕从一个盒子中,取出一张手臂般长的弓,以手抓在弓弣上言道:“此弓乃是我大隋工部名匠,穷五年之力而制,名为摘星,力五石,一百六十步外可破铁甲。”“五石弓!”李重九当即骇然。接着杨暕放下摘星弓,又取出另一弓来,此则是长弓,几如大半个人高。只听杨暕言道:“此弓名为夺月,所费之功更甚于摘星,力六石!一百八十步外可破铁甲!”“六石弓。”李重九登时双目泛光。“宝弓赠英雄,此两弓在我王府之中,无一人可开得,故而束之高阁,几乎已没人记得。我看重九你不过十六岁,居然可开三石硬弓,他日气力再增,五石,或者六石,亦不在话下,此二弓故而就赠于你吧!”杨暕侃侃言道。李重九听此不由大喜,确实以他将来修行这养生功,将之药浴辅助,不需几年,说不定将来真有一日,他可以开得五石弓,甚至六石弓亦有可能。当下李重九却犹豫了一下,所谓如此良弓利器,所赠之人必乃自己的心腹死士,杨暕如此赠之自己,难道不怕自己挟持以武力。不过李重九犹豫了一下,仍是将此二弓接过,言道:“多谢齐王殿下厚赠。”而这时杨暕满意地笑了笑,却心道此人素有勇力,眼下将之笼络,将来说不定别有用处,想到这里,他不由念及了,他那死去兄长之子代王杨杲。此子性聪敏,有气度,这一次天子征辽,命他镇守西京,这乃是多大的恩宠,想到这里,杨暕露出一丝嫉妒之意,将来恐怕能与我争夺太子之位的,也只有此人了。此人本就是亡命之徒,累孤王托庇方能无事,我以诚先结交之,他日会成为孤王的死士。杨暕笑了笑,当下击掌三下,这时一名仆役又捧着一盘子黄金而出。杨暕当下笑着言道:“重九,此乃三十金,就算我赠你的盘缠。”见齐王杨暕又赠金又赠弓,李重九这时倒是有几分明白了。齐王虽是富有,但也不至于将此等之物,随意赠于他人。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齐王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何事求自己一个草头小民呢。当年荆轲要吃马肝,当即太子丹杀自己爱马,取肝给荆轲食之。李重九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冷笑起来。而这时齐王杨暕,目光却看着李重九,似不容李重九有丝毫拒绝之意。李重九正是在思量之际。这时窗户之外,风云突变,骤然之际,四野灰暗,铅云密布,东都长空一时笼罩其中。天色激变,冷冽的风,吹透而来,直刮入内。本是明亮的书房之内,亦渐渐昏暗。“天有不测之风云啊!”齐王杨暕似意味深长地对李重九言道。突然大门正堂的角门处,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即近,踏着长廊的青砖,噌噌直响,而铁甲锵锵之声越来越响,齐王杨暕听此眉头微微皱起。短促的私语,门前的王府卫士立即放行。这时珠帘响起,一名身披铁甲的将领模样之人,奔入房内,眼见齐王,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能作语。李重九见此人嘴角边皆是火泡,而头压得低低的。齐王杨暕看着对方,不由眉头倒竖,正待动怒之间。只见这名将领陡然大声哭起。杨暕本是怒色,待见这名将领痛哭,一时之间似有所明悟。杨暕从对方怀里,取过一封火漆盖着的密信,在眼底一看后,一时呆立,愣坐在椅上,半天嘴里才崩出了两个字:“辽东。”轰隆一声,天空炸起一声惊雷。李重九背着摘星夺月两弓,还有沉甸甸的黄金,走出了齐王府。齐王府早就乱作一周,杨暕此刻心思已乱,根本没有理会李重九离开齐王府之事。如此对于李重九而言当然甚好,杨暕此人并非表面看得那么浅薄,不过仍不成器。在太平盛世,李重九或可辅之,看看将来对方有无以正大宝的可能。但是乱世嘛。抬起头来,李重九只见天色晦暗,大雨马上就要降落,街道上行人匆匆。东都的天空乌云囤积,狂风陡而大作,而远处的天边却仍是明亮,犹如一层镀金。天色怪异,将暗又未暗,半晦又不明。轰隆,轰隆,滚雷震响,大雨纷落。一路之上,众百姓皆是奔走逼雨,不过雨势甚大,转眼这些人已是全身皆湿。东都的百姓笑骂着,此刻尚是无一人得知,辽东兵败,大隋朝水陆几十万大军尽丧的事。来护儿,周法尚,于仲文、宇文述将大隋的府兵精锐尽数丧在辽东,但归根结底,还是杨广将军权操作在手,越过众将,越俎代庖。狂风暴雨之后,则将迎来是亘亘长夜,这乱世怕将是要到了!李重九当下毫不犹豫,踏入雨中,不多时已是全身皆湿,他足下不停大步朝建国门而去,冒雨出城。将东都别作脑后。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