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三名使者送走后,李重九亦决定率军北归。从幽州,到饮马黄河,到连灭夏,许两国,这一场大战,从八月中旬出兵,至十一月中旬返师,持续了三个月以上。十二万赵军南下,离乡作战这么久,又是跋涉千里,攻城拔寨之艰辛,各部减员亦不在少数,真的可以说得上师老兵疲了。就算没有突厥危险幽京,但若是这时候,李重九勉强提师渡过黄河与李唐决战,恐怕胜算也是不大。王世充乃是奸雄人物,与李密数战,都是惨败收尾,却犹然坚持至反败为胜的一刻,可见此人心性之坚韧。历史上,王世充坚守洛阳,拒李世民足足达半年之久,李世民为了攻打坚固的洛阳宫城,动员重五十斤,掷二百步的大炮飞石,箭如车辐,镞如巨斧,射五百步八弓弩,结果应是没有破城,唐军众将见无法破城一并向李世民恳请班师,但李世民不允。这个时空上,虽说历史已非沿着原先轨迹而走,但料想王世充表现应是没有那么差吧。李重九下定了返回幽京的决定,不过对于河北布置却没有松懈。沁水之战后,宇文化及残部归降近万,而破永年城后城下夏军降卒亦有过万。宇文化及的残部,是以骁果军的底子搭起的精锐。因为三十万精锐府军战没于辽东后,隋炀帝为了第二次征伐辽东,而以募兵方式,招募勇壮。以禁军的标准装备。在江都之变时,杨广带着十几万骁果军避难江都。但骁果军多乃是关中人,思乡心切。在宇文化及的策反下兵变弑君。后宇文化及率十万骁果军北上,与李密大战于童山。此战几十万瓦岗军几乎被击败,李密本人亦中流矢负伤,但最后宇文化及应没有攻取黎阳仓,导致粮尽,骁果军自行崩溃。十万当初江都从驾的骁果军,最后只有两万人随宇文化逃至魏郡。而瓦岗军在此战后也是遭到重创,劲卒良马多死,之后李密仓促迎战王世充。结果兵败,导致了瓦岗军的覆灭。而永年城内的夏军,亦是当初追随刘黑闼的子弟兵,自古以来,河北人以父党为宗族,大宗族聚居比比皆是,故而是极重亲族。刘黑闼这路夏军,多是其河北老乡,与外敌作战战斗力极强。赵军在其手中,也吃过不少苦头。李重九令徐世绩率一万赵军,驻扎洺州,兵将骁果军。夏军汰其老弱,捡选精锐,收编一万为军。夏军降将程名振,苏定方二人辅之。所部改编为府兵。除了在魏郡驻扎的王马汉一万赵军外。对于刘黑闼麾下四大降将,李文相。李德逸,诸葛德威,王小胡四人,李重九免去了四人行军总管之职,以李文相为武阳郡郡守,所部三千人马尽数改编为乡兵。李德逸为渤海郡郡守,诸葛德威为平原郡郡守,王小胡为清河郡郡都尉,所部也尽数编为乡兵,作为赵军镇守黄河沿线的力量,监视河南的唐郑大战。而齐郡宣布归赵的王薄,昨日也派使者来参拜李重九,恭贺李重九连破许,夏两国,席卷河北。与许国使者的目的不同,王薄使者十分直白地向李重九讨要封赏,也就是这次归降的好处。李重九当下将王薄封为邹平侯,加齐郡郡守,当然那对于王薄这样节操掉了一地的墙头草,李重九懒得连一文钱都不会给的。不过面子还是做足了,同时李重九派出使者往如徐圆朗,孟让,綦公顺,这样山东诸侯,希望他们能顺应大势归赵。做完这些后,李重九当下令额托两万草原骑兵从陆路赶往雁门,上谷,而大将秦琼则是率一千骑兵与三名郑国使者一道至黎阳,从黎阳渡渡过黄河,经白马城赶往虎牢。至于李重九本人率着这次南征的五万余赵军,在大名登船,准备从永济渠北上返回幽京。在大名码头,千帆如云,凯旋的赵军士卒从码头之上登船。李重九立于岸边,新任的武阳郡郡守李文相,清河郡郡守崔君素,清河郡郡都尉王小胡皆是前来相送。清河郡乃是清河崔氏的郡望所在,虽说清河崔氏已是在天下开枝散叶,但仍有大房,小房,清州房,南祖房的崔氏子弟,身在清河。在河北二十多郡县中,清河郡人口最多,户数最广,最盛时有三十万户之多,乃是涿郡近三倍。眼下李重九让出身清河崔氏的崔君素,为清州郡牧守,也是有拉拢安抚清州崔氏之意,再借重清河崔氏之力量,安抚清河郡内各方势力,毕竟对于李重九现在而言,刚刚攻陷河北,底子太薄,对地方豪强必须怀柔,以免反弹。而一向高傲的清河崔氏子弟,能来至大名来恭送李重九返回幽京,除了表示清河崔氏的谢意外,还有另一层用意。崔君素当下向李重九了数名族中俊杰,李重九心底有数,当下皆是将他们一一拜官,调至幽京录用。待要到了上船一刻,李文相姗姗来迟,李重九心知必有缘故,问道:“李公何事耽搁了?”李文相向李重九言道:“卑职特来向赵王献上厚礼。”说完李文相将手一招,随即几十人都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这些人青壮居半,男女老幼皆有。李文相指着这些人言道:“他们乃是窦建德余孽,秘藏在民间,秘密打造兵器,这些人为我属下发现,特抓拿来献给赵王处置。”李重九闻言走到近处,却见一女子对自己怒目而视,视其面容却依稀有几分相熟。李重九对身旁士卒,言道:“将此女子口中麻布取出。”说完这名女子口中麻布取出,李重九问道:“莫非是故人否?”这女子冷笑言道:“未料到赵王居然还认识我。”“窦线娘。”听其声音李重九这才恍然。李文相听了吃了一惊,言道:“居然是窦建德之女。”他的部下一时不察,居然让这等大鱼混在一群小鱼小虾之中。窦线娘仰天言道:“赵王,今日我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重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紧张,当下言道:“夏国已灭,这河北之地,尽归赵有,何必做些螳臂挡车之事呢?”窦线娘言道:“这河北本来是我的窦家……”“错,你这河北本是大隋的,”李重九断然言道,“眼下大隋覆灭,群雄并起,没有谁先谁后,孤得了天命,窦公败给我也只是成王败寇而已。”窦线娘言道:“好个成王败寇,眼下你已为王,我与我父已为寇,你爱怎么说都行。”李重九言道:“我又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与你多言实是浪费口舌,薛侍郎。”“诺。”薛万述上前一步。“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薛万述言道:“眼下河北方靖,这些人乃是夏国余孽,但念其并无作乱,可免死罪,判流之三千里即可。”李重九点点头言道:“也好,窦线娘我与你父恩恩怨怨皆已是过去了,窦公现为乐寿侯,在御夷镇安度晚年,而尔母曹氏我也赦免了,何必又不多赦免你一人。眼下就让你至御夷镇,一家团圆,至于其他人,皆是流辽东三年,五年后可归原籍。”窦线娘一听愣在原地。“王上可以开船了。”李重九点点头当下迈步。“赵……”窦线娘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但见李重九已是头也不回的登上赵军的艨艟战船。一旁赵军士卒上前将窦线娘以及其部下的绳索从身上解下,身在船舱里李重九看着这一幕。薛万述向李重九言道:“王上,怎不知你与窦建德的女儿,见过一面?”李重九言道:“当时孤还未入主幽京,好似在飞狐县时遇见的,在眼下上谷郡郡守赵万三的堡里,当时她拿刀要杀了我等,迫赵万三降窦建德,这女人性子够烈的,也算有几分胆识吧。”薛万述听李重九说得如此清楚,显然对当时一幕历历在目,当下他见左右无人,上前一步言道:“王上,听说当初窦建德为了拉拢罗成,以谋得涿郡,曾给罗成与他女儿定下婚约,但好像待罗成战死之日未至,二人也未成婚,故而此女还是未嫁之妇,王上是否把这女子送到宫中服侍,抑或者直接送到宫外安置,以免王后知晓。”李重九听了转过头,看向薛万述不由哑然失笑。战舰已是起锚,船身微微晃动,河面上微风传来,李重九淡淡地言道:“不必了。”薛万彻误会了他的意思,其实李重九只是想说,这女子的性子,只是让他想起了若干年前的李芷婉。很多事如同河水底下的泥沙积累,风平浪静时,静静躺在河底,待激流涌动时,河底泥沙翻动,不由令他突有几分百味杂陈之感。时过境迁,当年的李渊,而今已是大唐之主,而李重九方今完成了一统河北的大业,感慨只是一转眼间数年光阴已过,而昨日之事重忆之时,犹在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