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郡,临河县。河县位于黎阳以东,相较于永济渠西岸,黎阳,大名,等邺城故地的繁华。东岸这里显得要萧条一些。春汛一起,不少也是走船的山东汉子,他们乘着春天黄河水势稍大,就驾自家舟船将海盐,运至内地来贩卖。这时候山西的潞盐,渤海的海盐,都还来不及将盐运至,临河,黎阳两县,以及沿永济渠的州县的几个大盐铺都是缺货时。走船的山东汉子们,虽是河北这时候,唐郑两家打得天翻地覆地界不太平,但他们还是乘这盐价最高的时候,将盐送至临河县,赚这笔辛苦钱。临河县的码头,满目都是扛着盐包的力棒,正从船上卸货,搬到岸上的货舱。按规矩,一袋盐包一个钱,码头上候着的力棒们,都是本地人。一个月就为了劳碌这几天让家里的老婆孩子都能吃上饭,但见又有一艘船靠到岸上,众力棒不由露出的兴奋的神色,但待看清这船吃水不深后,众人不由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散了,散了!”众力棒们纷纷走开,不过目光却是不离,船已是靠岸,但见船头船尾站着两个一老一少的船夫,而船舱的帘席揭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力棒们见了那女子都是目瞪口呆,心道船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但见那女子给操船的船家一枚玉佩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暂且留下这玉佩为念,若是改日有空,可以来长安平阳公主府,必待以上宾,若是无暇。那么也可将此玉佩典当了,可值十来贯吧!”“十来贯!”父亲大吃一惊看着玉佩。“平阳公主府?你是公主府上的?”年轻男子问道。“眼下不必分说,到时自会相告。”女子显然不愿意讲得太清楚。说完那女子转身离去。“爹。我决定不打渔了,我要投军!”“啥!”老汉还未从获赠这价值不菲的玉佩中。回过神来。男子摇了摇头,看着佳人离去的背影,下了决心。这女子自是李芷婉了,自李世民设伏要杀她,自己落入黄河,为船家父子相救。经历至亲之人背叛后,李芷婉眼下念及是。要回到长安,将自己未死之事告之父皇,皇兄。这个念头,待经过永济渠时。与李重九的五牙大舰擦肩而过时,微微有些松动。李芷婉不由想,若是李重九有一天闻之她的死讯的一刻,不知会如何呢?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或者她现在有了皇后,有了女儿,儿子,早就将自己抛之脑后。想到这里,李芷婉眼中一颗泪水。脸庞上滑下。她不轻易流泪,就算当初得知李世民对自己下手时,李芷婉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或许李重九还是惦记自己的吧,不然他不会派心腹到自己身边保护自己,但就算惦记又怎么样,他已有了皇后。李芷婉是个心气很高傲的女子,她是想嫁给李重九,甚至不惜与李渊决裂,却从未想过给李重九作妾室。就算后来李重九称帝了,能够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李芷婉也认为自己应该屈居于另一个女子之下,答允当一名妃子。鲜卑女子的观念,是要与夫君平起平坐,甚至连李重九纳妃,李芷婉都觉得不行。李芷婉要就要像自己的姨母独孤皇后一般,不许杨坚纳妃。想到李芷婉眼眶微红,或许当李重九立杨娥皇为皇后时那一刻,他最爱的女人就已不是自己了吧。李芷婉想到这里,决定返回长安,不去黎阳渡见李重九。她决定返回长安。李芷婉想到这里,先是去一家成衣铺,换了一身男装,将长发如男子般扎在头上。这时候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都是下层百姓的女子,在外做活的养活自己的,没有深闺之说。若是大家闺秀出行,都要带着幂篱,以防为外人窥视。李芷婉虽从小也接受过汉家大儒的教导,但骨子里还是秉持着鲜卑女子的性子,不遮遮掩掩,出外从来不戴幂篱的。但不戴幂篱,虽在汉人正统观念看来不妥,李芷婉也觉得没什么,但主要女子单身而行,在这个时代风气中十分罕见。大家闺秀出门,自有奴婢随行,浩浩荡荡一看就知她的身份。而李芷婉单身上路,又不是去做活的,就容易为人看作逃婢。去过当铺,李芷婉将值钱之物尽典当后,才换得几贯钱来,若是做盘缠显是不够。以往出行时,李芷婉何时为钱苦恼过。到了一家食铺,李芷婉坐下点了碗面食。面食是羊肉面,上面撒了点小葱,但李芷婉此刻却是食之无味。食铺内,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贾,说得都是最新的消息。谈来谈去最多的还是唐赵大战的事。“老赵,你知道吗?永济渠上堵满了赵军的战舰,你说这赵国哪里来得这么多水军?”“嘿,这你有所不知了吧,赵军的船,都是向几个大行首,以及林当锋这大商贾借的,足足有上千条呢,要不你说往年一开春时候,这永济渠上跑的都是商船都到哪里去了,哪里到我们几个兄弟的几艘破船在那赚钱。”“嘿,这么说,这场大战不打完,赵国就没有办法还船。我们兄弟还能再赚上一笔。”“可不是呢?”“不过我说,你也别太贪心……”言语絮絮叨叨,商人逐利,就算是这样倾国大战,也不妨碍他们谈论生意经。李芷婉静静的吃面,这时却听得一人道:“你听说吗?李唐的平阳公主在洛阳阵亡后,长安那边李唐天子已下令为她发丧……”李芷婉听到这里,筷子落在桌上,她凝神站起,向身后那名高声谈论的商人道:“这位兄台,你说李唐为平阳公主发丧,这事是真的吗?”那商人见李芷婉发问道:“这还有假,听说是以军礼下葬,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虎贲甲卒,古往今来也没有一个女人,如他这般身后享此风光了吧。”李芷婉听到这里,不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