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多在军中每日除了勤于练功外,便无所事事。偶尔会与宋子星说些话,但大多时候宋子星都很忙,她也不便打扰。
自上次军前一战,营中将士再见她时都对她十分恭敬。徐清也与前些时日大不相同了,天天陪在她身边,倒好像成了她的近身侍衞一样。
近日,军营有些变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许多陌生面孔,花无多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去乱打听,却偶然得知距离东阳郡不远的会稽郡近日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龙舟赛。
会稽郡距离东阳郡约有三日路程,会稽郡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龙舟赛。今年天下战事频繁,但尚未波及会稽郡,也没有妨碍会稽郡的百姓举办龙舟赛的兴致,也或许越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百姓越想玩乐一下,因为谁也说不准,明年的此时还能否看到今年的美。
龙舟赛原本只是水上竞技项目,多年来在会稽郡形成了一定的制度和传统,比赛很是讲究,参赛队伍也是当地有名的小团体,许多富家子弟也会借机比试或是豪赌一把。
因为这场赛事历史悠久长兴不败,会稽郡就将这天定为龙舟节。每年的这天,会稽郡都非常热闹,与过节赶集一样,卖各种商品吃食的到处都是,还有些特色表演玩乐。附近的百姓,有些也会到会稽郡观看龙舟赛凑个乐子。
花无多在无意间听说了此事,便与宋子星说了想去看看,宋子星道:“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听吗?”
花无多笑道:“你说呢?”
宋子星无奈一笑道:“既然如此,与其你偷偷摸摸我还要担惊受怕,不如准了你去。不过……”
“不过什么?”花无多问。
“带徐清同十二人同去。”宋子星道。
“不,我习惯了来去一人,再说人多目标大,遇事也会成拖累。”花无多转身离去。
她拒绝了宋子星本不欲带着徐清等人,可临行前,徐清还是跟在了后面。花无多瞪着眼睛对徐清道:“你跟来干吗?”
徐清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道:“我有银子。”
花无多望着钱袋眨了眨眼,继而斜睨着徐清道:“宋子星教你说的吧。”
徐清嘿嘿一笑,道:“将军说,你一个人路上闷,叫我……叫我给你解个闷,顺便在你逛街游玩时帮你付银子、提东西、赶苍蝇、轰蚊子……”
“行了,你跟着我走吧。”花无多提缰纵马而去。
徐清与花无多一路很是低调,花无多换了面具,徐清也戴了面具与她一起乔装易容赶往会稽。
因三日后便是龙舟赛,二人一路骑马急赶,原本要三日的路程,不到两日便到了会稽郡。先找了客栈住下,彼此比邻而住,互相有个照应,到了傍晚,二人一同喝酒吃肉喝到兴起还划起了拳,花无多与宋子星行军多日,军中能玩的多数都已学会,此番与徐清你一口我一口划拳喝酒倒也痛快,花无多划拳虽不怎么样可一向酒量好,又因喝过千醉,普通酒水对她作用都不大了,最后徐清竟被她灌醉了,晃晃悠悠先行摸回房中休息。
这两日赶路有些劳累,因天热,花无多叫了店小二备了热水在屋里,先洗了个澡方才上床准备睡觉。因龙舟赛之故,客栈人已住满,店小二被呼来喝去忙得晕头转向,花无多等了好久,热水和浴桶方才抬进屋内。花无多简单洗完之后,便准备上床睡觉。想来店小二忙得忘了来收浴桶,花无多也不怎么在意,便去了面具抹上药泥。因天气热,临睡前便将木窗用木椽支开通风。
许是一路奔波累了,她很快入睡,直到夜半,一蒙面黑衣人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栈,见花无多的窗户半开,想都没想便越窗而入。
扑通一声,头朝下扑进了恰放在窗口不远处的浴桶之内,水花立马四溅,黑衣人一惊之下却也反应极快,呛了一口水后,立刻翻出浴桶。黑衣人浑身湿淋淋地狼狈站在原地,恰与闻声自床上一跃而起的花无多来了个面对面。
大眼瞪小眼。
一时无语。
窗外月光映入,藉着月色,二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
黑衣人发梢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声音清晰可闻。他瞪着眼睛看着立在眼前之人,确切地说,是看着面前这个看似像人的人。原本心裏期待满满地想见一个绝色女子,未料想,这深更半夜的,竟近距离看到一个满脸黑乎乎的怪人。此人除了眼睛尚能因为眼白分辨出一二,其余鼻子嘴乍一看全然不见了,别说美人,面前这个是不是人都得推敲推敲。黑衣人惊怔当场,在这漆黑的夜里,青色的月光下,甫一看到这样的情景,但凡还是个人的,都要被吓一跳。可黑衣人也只是在一惊之后,已然反应过来,可毕竟反应慢了,只觉银针刺来,狼狈避开要害,却还是一阵刺痛。
二人在屋中打斗,自然惊动了旁屋的徐清。
徐清昨夜醉酒此番挣扎醒来,踉跄冲进屋来,一眼看到黑衣人,亦看到了一脸药泥的花无多,怔了一下立马自兵器认出了花无多来,虽不知她脸上涂抹了什么,却也反应过来当下是怎么回事,正欲上前帮忙,没想到却在这时,黑衣人骤然靠近了他,黑衣人武功极高,力气更是大,硬碰硬,只一招,他便被黑衣人制住。
黑衣人的手指卡在徐清的喉咙处,阴戾地对花无多道:“本王等你来。”言罢,抓了徐清便去了。
闻声,花无多一怔,而后一惊,陈东耀!竟然是陈东耀!怎么会是陈东耀?!
待花无多追出屋去,已然没了人影,花无多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追下去。这毕竟是陈东耀所辖地界,且事有蹊跷,她不宜穷追猛打。陈东耀此刻应该在两军阵前怎么来了会稽?他又怎么知道她来了会稽?又如何知道她住在地方?陈东耀虽然被她所伤,可他是何许人,附近必然有接应他的人,如果她贸然追去,不仅救不了徐清,还会令自己陷于险境。既然陈东耀说等她主动上门找他,便是想以徐清为诱饵引她上门,应暂时不会对徐清如何。当务之急,她应联系宋子星。但自己显然已在陈东耀监视范围,客栈已经不安全,虽然凭自己的武功和易容术有办法走脱,但徐清……而且宋子星在攻打东阳郡,现在分身乏术,这该如何是好?
花无多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万全的应对之策,一筹莫展之下,唯有见机行事。
陈东耀的谋士魏迁如此对陈东耀描述方若兮的性情与嗜好,她喜凑热闹,好美食美酒,重情重义。几日后,会稽郡有场龙舟赛,她很可能会去,只须在东阳郡与会稽郡必经之路埋伏探子便可知她是否去了会稽,以防她换了容装,可从她的体态、特征、身边之人以及她所骑之马辨认。
花无多的马乃宋子星亲自挑选送给她的,是匹罕见的良驹,毛色为深棕色,通体油亮,十分神骏,马鬃黑中夹白,有些特别。当初在战场上与陈东耀一战,陈东耀自然还记得,当下讲给探子。花无多与徐清来会稽时,恰是这匹马泄露了她的身份。
会稽是陈东耀所辖之地,自花无多、徐清入城,便在他的监视之下。当得知花无多真的入了会稽,陈东耀只觉精神为之一振,心痒难耐,仿佛守望已久的鱼儿终于游进了他张开的网,等待他去捕捉一样,心潮澎湃。
陈东耀与魏迁商议,魏迁提了几个方法抓花无多,可陈东耀总是不满意,一怕逼得太紧伤了她,二怕万一计谋不成反而打草惊蛇将她吓跑了。
魏迁想了想进言道:“听说,她这人重情义,如果王上怕用强伤了她,不如抓住她身边的徐清,让她自己主动来找王上,王上便可以逸待劳,坐等鱼儿上鈎了。”
陈东耀一听只觉此计可行,当即允了,便令魏迁下去安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