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音很短,然而真力内透,左近的武林人均望过来。
冲夷甚至来不及惊怒,艳紫衣裳的男子在人群中一抬首,眼角轻睐,已然发现了猎物。
池小染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可以成为一群娈童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也能一忍多年,直到技成才叛出无明殿。过去的经历养成他异服的癖好,也让他性子极端,下手格外狠辣。
他喜欢看人畏悚的表情,喜欢听人哀恳的求饶,越是神气活现的侠客的惨叫越是动听。这次追逐的猎物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初出茅庐、正义凛然的少侠,如早春的嫩苇,收割起来最为快心。
不过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看来平平常常的少年,居然连武功路数都瞧不出,他追了数百里,竟给对方越逃越远,以为已经无望,不料峰回路转,现在了荆州城。
池小染很满意,又迟疑了一瞬。
周围一片乌泱泱的人头,聚满了城官、城役与全城百姓,绝不是杀人的好地方,惹出乱子瞬间成为众矢之的,闭城的荆州无路可出,对头逃不掉,自己亦然。
见少年朝人少的方向潜去,池小染正中下怀,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转过一道巷子,两人瞬间消失了。
少年在黑鳞鳞的屋瓦上纵掠,比飞鹄更轻灵,迅捷的让过了一下斩击;池小染紧紧缀着他,艳紫色的衣袖飘扬,掩去袖中刀的锐芒,弹指间已劈出了数刀。
一个逃,一个追,在城中的屋顶绕了绕,少年忽的纵起,蹿上了楚王殿后方的高墙。
楚王殿存留了数百年,依然高大雄竣,梁柱完好。殿内外整饰洁净,悬着丝帘软幔,布置成了贵族女眷的看台和休憩之所,下方的入口有侍卫严守,绝不允许男子踏进,谁想到竟会有江湖高手在数丈高的墙面翻逐,飞檐走壁掠入。
祈雨正当最热闹的关头,女眷均在前殿的楼台观赏,后殿的十余间厢室仅留了少数女侍,空落落的格外安静,少年闪电般穿入一间无人的厢室,又踏窗而出,掠逃至下一间。
池小染步步追蹑,始终差了一步,穿入第三间厢室,少年的身形意外的一顿,池小染当然不会错过良机,袖中刀雪光一夺,忽的少年一个闪掠,池小染的眼前骤然现出一名灰衣男子,少年避去他身后,刀变成了直向灰衣人劈去。
灰衣男子猛然遇袭,骇怒异常,反手还击,两人瞬间交上了手。
池小染没想到少年还有后援,交手数个回合,他见灰衣人的身法招式与少年截然不同,武器是一柄少见的金钩,顿觉不对,分心一望,果然少年已不知去向,刹时明白自己恐怕是上了当。
灰衣人冷不防遇袭,大为光火,不料对方刀法狠辣,并非易与之辈,他捺着火气探问,“你是何人?为何突袭,当我花间梼是好惹的?”
池小染闻言暗惊,阴声道,“花间梼?有何凭据?你与方才的小子是何关系?”
“什么凭据!难道还有人敢冒充?”灰衣人反应过来是遭了少年的算计,怒火直蹿,几乎要破口大骂,“老祖就在渝州,我来此掳个美人进献,你闯来劈头就打,谁知那臭小子不是你一伙!”
人都逃了,再打就成了笑话。池小染恨恼的收刀,冷眼打量四周。厢房布置精雅,案几陈设着茶点果盒,摆着一瓶新摘的槿花,门边倒着一个侍女,不知是昏是死,显然灰衣人所言非虚。
池小染虽不想甘休,到底顾虑这人背后的老鬼难缠,敛了杀气随口一问,“你要的美人呢?”
一言提醒,花间梼惊而四顾,一看气得长脸都歪了,“他娘的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先头还在这里躺着,竟给那小子在眼皮底下把人摸走了!”
少年必定清楚花间梼不好惹,刻意引得双方结怨,池小染的气息又寒了三分。
花间梼越想越怒,几欲吐血,“那小子什么来头?敢坏我的事,回头老祖把他满门都灭了!”
人又不傻,早不知躲多远,放狠话有何用,何况还是仗他人之势,池小染冷恻恻道,“如果知道是哪一派的人,我早杀过去了,还轮得到你?”
后殿的声音开始杂起来,大概祈雨已毕,大批女眷行过来休憩。
花间梼已经将两人一起恨上,奈何方才过招知道是个扎手的,要是在此硬拼,不单给渔翁得利,惊动过大也会累及自身,他一咬牙逾窗而去,扔下一句狠话,“罢了,今日着了道,我记下了,等再见那小子,我要把他抽筋扒皮!”
池小染何尝不是如此想,他阴阴的瞥了一眼远去的背影,还刀入鞘,朝另一方向纵出。
两人去不多时,窗外影子一闪,苏璇无声的翻入。
他将怀中的少女置入一张软椅,让她舒适的倚案。
少女犹在沉睡,粉莹莹的颊,软玉般的唇,仿佛一个甜白精致的糖人,娇嫩又天真,全不知曾经历怎样的险恶。看得少年也微微笑起来,心头一阵轻松。
这一主一仆皆是被人在身后点了穴道,以花间梼的身手,她们大概连有人侵近也未觉察。方才二人控劲精妙,拼杀时间又短,并未损及屋内的物件,想必不致引起过多的波澜。
杂踏的步履和人声越来越近,侧近的厢门次第而开,苏璇不再逗留,他弹出一截花梗,轻巧的掠出了窗外。
花梗击中穴道,软倒在侧的侍女迷朦的睁开眼。
骄阳映照着古意森森的旧殿,楼影沉凝,佳人倚案而眠,徐徐暖风袭来,一切安然静好。
瓶中的木槿忽然坠了一枝,啪然落在案上,纤软的花瓣半舒半敛。
少女无知无觉的沉眠,楚楚玉颜衬着雪蕊,宛如春坠黛眉,深白分明。(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