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道(2 / 2)

紫金山一劫,两位世家公子横遭不幸,随行的家丁仆婢丧尽,独有两位小姐生还,离奇之处甚多,整件事越发神秘。

许小姐可议之处不多,琅琊阮家的郡主则不同,引发了空前的猜测。

这位郡主初入金陵就以容颜清丽,温婉柔静而赢得了多方赞誉,此次被掳失踪多日,莫名奇妙的重现,可谓匪夷所思。有流言道她是被山神所救,也有人说她是被歹人污藏,还有说她是撞见了邪鬼,才使一个好端端的世族千金变成了痴傻失智。

各路谣言甚嚣尘上,连天子都派了近臣前去抚慰。

轰动金陵的大案最终落定为龙王山的匪贼作乱,恶徒潜入紫金山劫绑贵人,不料被两位公子撞破而行凶,事后龙王山掘出的尸首成了铁证。

威宁侯领了骁勇的精兵围剿,将贼寨彻底铲平,几位寨主诛杀殆尽,他身先士卒,勇猛斩敌,赢得了朝野嘉赞,却无法抚平内心的郁愤伤怀。

一个秋风飒飒的清晨,阮凤轩携着妹妹踏上了返家之路,薄景焕在长亭怅然相送,锐卒护送的车列漫漫而行,直到山回路转,终不复见。

数日后,一驾轻车悄然出城。

天空湛蓝晴爽,道旁的白杨半黄半翠,风一过哗哗的沙响。车夫是位老叟,赶得不紧不慢,一个小胡姬坐在车边,折着几根金黄的麦杆玩。

车行了一个多时辰,几名大汉纵马从后方赶来,路过时一勒缰,高声打问,“老头,一路可见过一个佩剑的青年,年约二十。”

车夫年老,胡姬太小,都没有答腔,忽而车帘一掀,现出车内一名二十七八的男子,打量着众人回道,“方才见过一个人似如兄台所说,往东南方去了。”

几名大汉谢也没谢一声,拨马向东南追去。

男子放下轿帘,向对面的另一人一哂,“第六拨了,都想踩着你的名头上位,金陵一战,你从此再难清净。”

车内另一个正是被大汉们四处寻找的苏璇,他坐久了略有不适,改了半躺,道,“还好师兄将他们诳走了,不然哪应付得过来。”

叶庭将包裹收在一侧,抛过软垫让他倚着,探头让车夫寻个地方歇一歇。

苏璇禁不住好笑,“师兄当我是豆腐做的?伤势好了六七成,已经没什么大碍,这般走走停停,几时才能到少林。”

马车驶入道边一处林荫,老叟收缰一停,叶庭跳下来舒展肩臂,一阵凉风拂过,心情更惬,“那又如何,朝暮阁平白受了重挫,连个对头都寻不着,近日应该会消停一阵,既然江湖无事,天下太平,赶个路急什么。”

小胡姬见师伯离了车,悄悄的溜近。

之前叶庭怕她扰了苏璇养伤,拎她过来晃了一面又给锁回院里,弄得她畏惧更深,苏璇劝慰也无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阿落累不累?要不要进车里歇一会?”

小胡姬摇了摇头,苏璇从车厢里翻出一把木剑,“那寻一处平地,把教你的剑法练一练。”

待她去了,苏璇见手边放着一只精致的草编蚂蚱,拾起来道,“师兄,到底是该先教心法还是先教剑诀?”

叶庭一直在冷眼旁观,“教她?两个都不适宜。”

苏璇只作未闻,“我当年好像是一起学的,就这么教吧。”

叶庭解下水囊饮了一口,道,“就算不提出身,她没有半点学剑该有的刚韧,弱兔无论如何成不了猛虎,徒耗精力罢了。”

苏璇不在意的一笑。“那也无妨,至少不会再有人横加欺凌。”

“正阳宫收徒一看心志,二看根骨,从不是怜恤孤弱,你强收她做弟子,对你与她均非益事。”叶庭知道劝也无用,拾了几块石头搭起简灶,“随你,大不了再另收几个良材。”

苏璇自有主张,“我不想再收徒弟,有阿落就够了。”

叶庭取了些枯枝,三两下生起火,准备热一热干粮,“不可能,几位长老卯足了劲要给你荐人。”

苏璇将草蚂蚱别在车梁上,拨了拨长长的草须,“那些新弟子根骨好、出身佳,拜在谁门下都一样;阿落生来就横遭践踏,一旦做了师姐,定会被压得更不堪。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抑不足而奉有余。我既有此力,为何不能以有余补弱小。”

叶庭居然一时无话可说,半晌道,“那是天道,你我不过是凡人,抛尽热血能补得了几分?弱者恒弱,强者恒强,待你力衰体竭,弱者能给得了几分回报?唯有择良俊而教,薪火相传,生生不灭,才是延续之道。”

苏璇伸了个懒腰,不甚放在心上,“我没想过什么回报,师兄也小瞧了阿落,她其实很聪明,不比旁人差,只是受多了欺凌格外怕人,等长大了就好。”

两人各持己见,谁也劝服不了谁,突然小胡姬背着木剑,抓着东西跑过来献宝。

苏璇一看,竟是一只毛色斑驳的野兔,登时一乐,“阿落会捉兔子了,真不错,正好一会烤来吃。”

小胡姬的深眸亮晶晶的,热切的把兔子举给他。

苏璇接过掂了掂,抛给叶庭,“好久没尝师兄的手艺了,馋得慌。”

天都峰常年茹素,少年人淡得受不了,私下会违规打些野味,师长多半睁一眼闭一眼。

叶庭素来端正自律,却没少烹烤,甚至在调味上别有匠心,全是因苏璇之故,此时他被一大一小盯着,也觉得有些好笑,盘算着分量不足,又去打了两只,一并处理起来。(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