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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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中的书柜逐层递减,可见越往上典籍越为珍品,苏璇连上数阶,方至第六层,就见一个侧卧塔心的胖僧。

这和尚僧衣不整,袒胸腆肚,如弥勒一般,身旁摆着一个盛满五香豆的海碗,一边懒散的抠脚,一边拈起香豆往嘴里丢,咬得嘎吱响。见有人上来,胖僧喜孜孜的打量,“不错,今年有个能胜过法引的,怎么还有头发?居然不是本门弟子?”

苏璇如前一般见礼,报了师门。

胖僧啧啧的摇头晃脑,“正阳宫的人入塔为一奇,不用剑就胜了法引是二奇,如此年轻是三奇,到底该不该放你去见法鉴?这可怎么个考法。”

胖僧外形邋遢,嘻笑轻松,与楼下愁眉苦脸的僧人恰成对比,既然守在第六层,功力必定更高,苏璇不卑不亢道,“客随主便,前辈但请随意。”

“没有兵器考校不了剑技,拳脚又非你所长,这可是麻烦。”胖僧扪着肚子想了半天,眼睛落在五香豆上,咧嘴一笑,“有了,我将这碗香豆泼在半空,最后一颗豆子落地时,你抢得的香豆多于我,就算过关。”

苏璇一拱手,“依前辈所言,请。”

塔洞映入幽幽的光,鸭壳青的瓷碗净亮如玉,硕大的碗口一抛,空中传出一蓬沙响,无数褐红的香豆飞散而出,似一阵带茴香味的急雨。

苏璇纵身而起,展袖卷入一批香豆,目光猝然一凝,只见袖风所及之处,香豆竟然散成了粉末。原来胖僧抛洒之时已将大半豆子震为齑粉,外形却分毫不显,苏璇一触才发觉上了当,胖僧已然从坠落之势看出不同,抓取了十余枚完好的香豆。

苏璇立时翻掌柔劲扫出,下坠的香豆尽被荡起,已损的化为细屑,完好的悉数显现,苏璇运指如风抢了数枚,忽然劲力袭来,苏璇沉腕一擎,挡住胖僧袭来的右拳,却见胖僧贼兮兮的一笑,居然又着了算计,掌心的豆子已被相接时的内劲震碎。

胖僧狡侩异常,痞招迭出,此时空中仅余两枚香豆,纵然抢到手也输定了。

苏璇眉锋一沉,旋足一踢,两枚豆子再度飞上了半空,同一时他双掌一错,与胖僧搏起来。

守第三层的法引武技多杂,随手切换熟极而流,胖僧则又不同,他别无花巧,专擅内功,指掌稍一触搭即被震开,内息强韧澎湃,全然锁拿不住。

几番往来,两枚香豆已经快落地,苏璇倏然变掌为爪,直袭胖僧。

胖僧见他五指如钩向双目挖来,自要躲避,苏璇接着一肘如飞锤穿云,重击耳根。胖僧身上不惧拳掌,七窍却是人身最脆弱之处,不得不护。结果一抬腕就被苏璇扣住了手,胖僧运劲反御,忽觉漫不着力,内劲如被引走一般,藏在拳中的豆子眼看护不住,他一惊变拳为掌,将豆子抛入半空,只等苏璇再去抢夺,就能脱出手另行设法。

苏璇果不其然松开了手,看着胖僧跃起,却根本没有争夺,他甩袖一扫,将胖僧抛出的香豆震了个粉碎,随即一个铁板桥后仰,探掌贴地一迎。

随着一声跌响,最后一枚豆子落在地上,滚了几下停住了。

胖僧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细碎的豆粉落了满地,苏璇徐徐挺起身,平伸的掌心躺着一枚完好的香豆,“多谢前辈礼让,容我侥幸得胜。”

六合塔三名守塔僧,苏璇过了两关,他在第八层调息了一阵,抑下行功引发的炎毒,踏上了第九层。这一层别无侧洞,唯塔顶一个丈许方圆的开口,天光和微雨由此而入,映得塔心虚光朦朦,光柱之外晦暗难辨。

一名老僧盘坐于暗影之中,除此之外既无书阁,也无案几,竟是空无一物。

苏璇凝目打量,赫然发觉这人正是方才院内扫地的老僧,他看来耄耋苍颜,驼背弓腰,仿佛一根指头就能推倒,却坐守少林最森严的六合塔顶。

老僧似乎随意而坐,身形佝偻,如一块枯木顽石,他并无任何动作,身畔方圆六丈已成了一块禁域,无法妄入一步。

以苏璇的耳力也听不出对方的呼吸,塔顶风劲,塔铃叮呤,犹如他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这种绝对的压制,苏璇已经许久不曾体会,宛如回到了少年时,与师祖镜玄真人对阵。

苏璇凝息良久,向左走了三步,停了半晌,前踏了半步。

每一步极尽谨慎,足足过了一柱香,他才又进了半步。

老僧依然在垂目安坐,苏璇的背上沁出了汗。

一只飞鸟从塔上掠翅而过,无声无息的跌落,未至地面已经失去了生机。

塔内静得针落可闻,苏璇仿佛陷入了十面埋伏的杀阵,他敛神静气,忽然想起与法引对阵所悟,掌可以化作刀剑,人成为一柄剑又如何?前方纵是强不可破,若是无畏无怖,踏过去又如何。

以心为剑,万物可斩。

以人为剑,天地无滞。

苏璇不再顾忌身外所感,他心决运转,剑气内蕴而发,双眸神光夺人。所有的犹疑不复存在,他踏出一步,接着又一步,如一柄摧夺万物的宝剑,斩却一切阻滞,转瞬来到了老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