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凤轩并不知道,他那位念念不忘的好友,此时就在琅琊。
天下承平日久,朝中无大事,天子离了金陵微服巡幸,携了六王与柯太傅、沈国公一道,还点了威宁侯薄景焕随驾。
薄景焕打叠起全副精神,与御前统领一道筹划行程,安排得极尽周详,天子一路顺遂,大为快悦,游过兰陵之后,临时起意折入了琅琊。
琅琊一地百姓安乐,民风和顺,应德帝所见甚为满意,来时七夕方过,天子饶有兴致的听了一阵酒楼闲话,颇有所感,对众人道,“琅琊王闲散不拘,倒合了无为而治,富贵贫贱各得安乐,若是陈王能如此,也不至于弄得封地百姓十室九穷,多有怨声。”
陈王好奢华,喜挥霍,也非一日两日了,六王笑而接话,“五哥就是胡乱花销,想着法的弄钱,我也劝过几次,有一阵他还惦记要去寻几个前朝的皇陵挖一挖,可被我骂了一顿。”
应德帝听得眉毛都要竖起来,“胡闹!要是弄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天下人该何等耻笑!”
沈国公赶紧劝道,“圣人息怒,陈王随口说笑罢了。”
应德帝说起来越加气恼,“还有吴王,整日同清客之流鬼混,上个月还将季尚书的独子打了,闹得要朕居中调停,成什么样子!”
柯太傅是老臣子,深谙何时该闭口不言,盘着茶盏佯作不闻。
薄景焕虽然年轻也会看情势,同是缄默不言。
独有沈国公有意逢迎,在一旁赔笑,“如果亲王们全似六王一般,圣人也省心了。”
六王闻言失笑,“国公这是给我招骂了,还是多赞赞琅琊王吧。”
应德帝终于敛了恙色,语气稍平,“朕即位以来,整日忧患,好容易边蛮战事止息,又有昭平之逆、江南大旱,洛河水患、并州风雹,人道四海升平,也是近两年才缓过来,要是各地都能如琅琊百姓一般安乐,朕还有何虑。”
天子动了感慨,众人少不得安抚一番,沈国公刻意逗笑,“听酒楼中所议,琅琊王不仅恤民,教女也颇为有方,连民众皆赞其才艺,可见柯太傅该多谢陛下,要不是当年圣口亲许,哪来的良媳。”
柯太傅的儿子所娶的正是琅琊王的长女,笑应道,“此言极是,小儿辈生活和美,夫妻互敬,每每言及都称谢陛下。”
应德帝龙颜大悦,又有些遗憾,“朕虽有月老之能,相处如何却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安华的婚事也是朕赐的,而今想来甚是后悔。”
这一句不好接,众人皆默了一瞬。
应德帝道,“她中意左天狼,定要嫁入靖安侯府,朕也知她骄纵,然而就这一个妹妹,只好遂了她的意,结果成了什么样?”
众人都知道靖安侯是有原配的,他曾在边关娶了一位平民女子,两人恩爱甚笃,育有一子,却在回金陵面圣时被安华公主相中,求得圣上赐婚,逼左侯降妻为妾。婚后不久左侯受命出征,妾室在金陵难产身亡,儿子也病了,不久莫名其妙的失踪,尽管无人指责,安华公主到底难辞其咎。后来这对夫妻形同陌路,连天子也是无奈。
沈国公缓和气氛,道,“都怪左侯只会领兵打仗,不解夫妻之道,其实多哄一哄就好了。”
柯太傅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国公府熙熙攘攘,何其安乐,可见沈国公深谙此道。”
众人尽皆失笑,沈国公好娶美妾,一大家子不时闹出各种花头,金陵人都拿来当笑话说。
给两人一打趣,场面轻松起来,天子随口而询,“郡主也不小了,琅琊王可有属意的女婿之选?”
薄景焕心头一忐,他对佳人仍有爱慕,得知她病愈,确是再度生了念想,此时正是求天子赐婚的良机,然而毕竟不曾亲见她的近况,他迟疑片刻,道,“目前尚未听闻。”
柯太傅是知道威宁侯曾经有意与琅琊王府联姻的,闻言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
天子没留意近臣的细微,把玩着翡翠手串,“当年那场横祸,朕一直觉得蹊跷,可惜郡主受惊离魂,如今既然平安康愈,算是个有福气的。”
沈国公乐呵呵的接话,“圣人金口,郡主必然福泽更厚。”
应德帝一笑,对着薄景焕道,“年轻人整日伴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必定有些无聊,听说阮世子与你交好,去见一见也无妨,不过不许提及朕的事,免了他们大动干戈。”
天子意外下令,薄景焕当面应下,心底不免疑惑。
君心难测,随意一句亦不可轻忽,为何会突然让自己去王府探望?天子先赞琅琊王,再询郡主,后提及阮凤轩,在意的究竟是谁?还有紫金山一事,明明贼寇已被清剿,天子仍在疑什么?
薄景焕反复猜测,终是难解。(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