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妍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秀眸弯弯,娇声如铃,春山都似染上了欢悦。
石妙一路狂奔,失声叫道,“来人——来人——有——有——”
玉虚台附近的弟子闻得声音均感惊讶,石妙性子苛刻,最爱摆师姐的架子训人,难得如此失魂落魄,一个剑眉朗目的青年快步走近,“石师姐,怎么了?”
石妙几近歇斯底里,微黑的脸吓成了惨白,“鬼——有——鬼——”
众人哗然,青天白日,阳光正好,哪来的鬼。
石妙握着青年的腕,仿佛抓着一根浮木,“真的有鬼——苏——苏——”
青年一拧眉,扶住她的肘,“石师姐镇定些,什么叔?”
石妙抖了几下,始终说不完整,颤然抬手指向山径。
英挺的男子携着佳人徐徐而来,对着青年一笑,道,“这是长歌?你师父可好?”
纵然是正阳宫掌教金虚真人的弟子,平时最为端正自持的殷长歌,这一刻也难免双目发直,呆若木鸡,声音变了调,“苏璇师叔?!”
殷长歌与师姐沈曼青被视为天都双璧,已是武林中青年一代的佼佼者。
他从小祟敬苏璇,将之视若神祗,也是极少数提前知悉苏璇未死的人。钱塘风波传至天都峰,他不免猜测师叔或许已愈,然而金虚真人思及薄侯未死,极可能横起风波,将事情压下秘而不宣,派人暗寻了半年,始终一无所获,没想今朝师叔意外归来,殷长歌激动得难以自持,仿佛变回了初学弟子,紧张而兴奋的看长老与之叙话。
当年的苏璇锋芒万丈,英姿无伦;而今似敛藏归鞘,清越沉静,依然气势不凡。
当他望过来,殷长歌不自觉的恭然肃立,说话也有些局促,“师父受五诏堂之邀,与几位师叔赴西南。听闻师叔曾在钱塘现身,师父极为激动,可惜不得音讯,今见师叔彻底康愈,真是无上之喜。”
南谷真人刚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明显老了,嗟叹道,“金虚竟然半点不透,将我们这些老家伙全瞒着,北辰若知道该有多高兴,他为你的事郁结于心,数年后就卸了掌门之位,眼下也不知到了何方。”
卸任掌门外出云游是正阳宫的惯例,以免旧例难移,新掌门行事掣肘。苏璇既知叶庭接掌了门派,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想起师恩深重,被自己牵累如斯,异常愧疚。
冲夷真人也已回山歇养,见状劝慰,“你不必自责,门派事务繁琐磨人,撂给下一代还能松快些,毕竟我们都是老骨头了。”
参与洞庭一役的五位长老,有两人已经过世,东垣真人当年伤得不轻,必须扶杖而行,他倒不怪苏璇,恨恨道,“早知你是中毒,本门也不会如此被动,威宁侯与朝暮阁暗中勾结,行事何其歹毒,你可知叶庭事后查过,至少有一半血案是朝暮阁的嫁祸,只恨事起突然,一时无从分辨,落入了敌人的诡计。”
冲夷真人但凡提起威宁侯都要痛骂,今日心情大快,反而宽慰起东垣,“不必气恼,威宁侯如今瘫了,苏璇却得以无恙,可见上天有眼,报应不爽,也亏得他的胡姬徒弟机灵,没让恶人得逞。”
提到苏云落,殷长歌不禁面上发烧,“师叔,少时是我愚昧无知,多次欺凌师妹,重逢后也未曾有过半分体恤,还当她不入正途,是我狭隘短视,实在羞愧。”
苏璇沉默片刻,微微一叹,“要说愧,谁及得上我这个师父,既未陪伴教导,还拖累她这些年,如今她与左公子在一处,也不知怎样了。”
殷长歌犹豫了一刻,“我与左公子有过接触,此人温文风雅,别有见识,然而城府极深,难以猜度,不知对师妹到底是何种心思——”
苏璇想起阮静妍所言,沉吟片刻,“待我见了阿落再细询,左公子能与她同入血翼神教,应当还是有些不同之处。”
南谷真人大为惊异,“什么?你徒弟进了血翼神教?”
苏璇回来正是因此,他在江湖上听了消息立即启程,还是晚了一步,“阿落是为寻药而去,复苏后我也走了一趟,西南一地偏邪诡异,绝非善地,师兄真不该前往。”
听他述完西南所见,几名长老均有忧色,冲夷真人一拍大腿,“糟了,我就说不对,偏偏几个门派的掌门来请,说什么为避免各派争夺,必须有人主持大局。”
东垣真人对不死泉格外心动,当时也参与了撺缀,还派了徒弟柳哲一道前去,闻言略感不安,嘴上仍道,“西南极大,此次聚会并非血翼神教所在之地,何况各派足有数千人,难道还能一起给人算计了?”
苏璇忆起所见的行尸,总有一种不详之感,“我还是追过去,万一有事也能助一把。”
南谷真人觉得不妥,“不行,你死而复生,好不容易恢复神智,江湖上未必能卸脱成见,弄不好又成众矢之的,还是留在山上的好。东垣说得也对,此次各派齐赴,人多势众,应该不致出事。”
苏璇还未回答,殷长歌已然道,“我陪师叔去,有什么事我来打点,绝不让师叔受人攻讦。”
冲夷真人斥道,“胡说,你是大弟子,掌教不在更应该留守门中,哪能肆意而行。”
殷长歌长跪而请,意气坚决,“门中有长老坐镇,西南却是难测,弟子实在不放心,请长老允许我与师叔同行,不然弟子拼着违令也要追去,回来后甘领一切责罚。”
东垣与南谷纷纷出言,均在斥责殷长歌的率性。
年轻人神情坚毅,姿态低谦,话语却是毫不退缩。
苏璇看得微微笑了,几分感慨,又有几分欣慰。(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