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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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焦烟遮没了益州城墙,夕阳的余晖透过烟雾,将墙垛投下深深的影子。

暗影里坐着一个男人,他头微侧,眼眸深阖,浓烟熏脏了他的脸颊,尸液与鲜血浸透了衣衫,手中扶着一把脏兮兮的剑,在血渍斑驳的城头沉睡,完全不似一个英雄。

然而益州全城都知晓他的名字,视之宛如天神。

三日杀伐,士卒还能轮换,这个人一步未离,目不交睫,挡住了数不清的行尸。

一个举世无双的人,一把无坚不摧的剑,造就了益州坚守至今的奇迹。

一群群军士行过,特地避开他身侧,连搬动滚木的役夫也停了喊号,放轻脚步。无形的敬畏与感动存在每个人的心间,化成了一片谁也不愿打破的安静。

城上人来人去,苏璇全然不察,纵然武功再高,他也是一个人,累到极至连饥渴也忘了,一懈下来就陷入了深眠,直到一声马嘶传入耳际,他蓦然一醒,几乎就要拔剑,睁开眼一片金阳晃亮,有人快步走来。

“师叔不必担心,敌人并未攻来。”

苏璇捏了捏鼻骨,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长歌?”

光影中的青年一身道衣,英气勃发,正是殷长歌,“师父已安全回山,让我带人来助师叔守益州。”

苏璇一愕,抬眼望去,落日的金辉映着城头,长歌的身后立着一群英毅的青年,个个腰悬长剑,身姿挺直,望过来的目光热烈而敬慕。

殷长歌的眉间带着自豪,“师父说益州关乎中原万民,不可有失,不仅让我带着师弟们过来,还致书各派请天下英雄共守,来得快的也到了。”

苏璇的心一热,又是一忧,“这里太危险,不能将门派的精锐都折了,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你速速带——”

一个鬓边微白的大汉行来,洪声道,“苏大侠醒了?”

粗峻的面容有些眼熟,苏璇过了一瞬方想起来,讶道,“洪堡主?”

来人正是飞鹰堡的堡主洪迈,他腰背雄壮,依然强健,见面就要叩拜,被苏璇一把托住。

洪迈挣不开,话语带出了哽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苏大侠,飞鹰堡全仗大侠一力扶挽,出事时却未能帮济,实在愧煞。听闻恩人重归,洪某别无长才,带弟兄前来襄助,还请苏大侠勿弃。”

苏璇意外之极,他不知助过多少人,然而疯颠之时,少有帮派肯站出来说话,心中也曾有过凉意,不过复醒后已然看淡,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旧恩,前来还报。

他刚扶起洪迈,又有两人行来。

这两个均是和尚,一人愁眉苦脸,一人圆硕大肚,愁眉的一合什,圆硕的僧人笑嘻嘻,道,“好了?甚好。”

苏璇认出来者竟是当年守六合塔的少林高僧,更为惊异,道,“法引大师与法明大师?澄心大师归返后可好?”

法引还是一副孤困愁眉状,有气无力道,“劳苏施主挂怀,澄心大师尚在歇养,我等代少林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随后一男一女过来拜见,男子矫健,女子活泼,“峨眉派柴英、靳秀参见苏大侠,冼掌门是家师,多谢苏大侠援手之德,我等奉命率同门前来相助。”

不待苏璇回话,后方又有两个青年急步上前,双双伏首而叩。

苏璇急忙将人扶起,却是眼生,并不曾见过。

两名青年虎背熊腰,神情敬慕,其中一人道,“长沂山庄霍明义,霍明武,代家父与家姐拜见苏大侠,大恩未曾还报,来此助苏大侠共战恶教。”

江湖人一批接着一批,不断有人叩拜,有些曾受过他的扶助,有些是各派精英。点苍、衡山、青城、南普陀、西岳阁皆有人来,城墙上的人越聚越多,苏璇开头还能寒喧几句,到后来唯有点首示意,又觉察自己满身污渍,不免微赧,丝毫未觉身边的男男女女充满祟敬,宛如在看一个传奇。

他不知剑魔死而复生,千均一发之际打开拓州城门的壮举,早已在江湖中绘声绘影的传遍;

他也不知叶庭在回返的路上已经与各派蹉商,回去后广发英雄帖,邀武林豪杰共守河山;

他更不知益州在尸军的冲击下浴血坚守的消息散遍四方,天下人无不关切,村夫野老皆在感叹,人人为之动容。

殷长歌在一旁微笑,话语清锐昂扬,“师叔,师父说,天下人担。”

洪迈第一个应道,“不错!,天下人担,不能让苏大侠一个人扛!”

霍氏兄弟齐道,“中原的城池,当由中原人共卫!”

峨眉弟子靳秀声音脆亮,“说得对!无辜折进去的同道,还有师父所受的伤,都要向西南恶教讨回来!”

一时之间众口如沸,战志成城,气势激扬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