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相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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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方外谷,江湖人既有敬畏,难免也非议颇多。

传闻谷中圣手云集,医术如神,多重的伤皆能起死回生,然而谷主鬼神医性情怪僻,毫无医者仁心,一旦不合意,纵是来者奉上千金,万般恳求,也得不到一星救治。许多求医者千里跋涉而来,却绝望的死在谷外,不免令人嗟叹。

不管江湖如何评议,对于谷中的居者而言,这里是一处远离尘俗的静地,花海漫野,古树参天,灵巧的野鹿伴人而居,桃源般清宁安乐。

一株巨树的粗枝托起了一方木屋,屋顶绿意盎然,屋里八面开窗,格外清凉舒爽,内设一方几案,几块软垫,屋角别出心裁的置了石臼,清泉随着竹管涌入,又流入屋底的暗渠。

苏云落入谷所见无不别致,对树屋更是好奇,见屋内堆了半墙的医书药书,抽出一翻里面有不少批注,全是左卿辞随心潦草的笔迹,有的在点评药性,有的嗤笑某个验方,想是少年时所书。

她瞧了一会搁下书卷,被屋外的小鹿吸引,逗弄了好一阵,见左卿辞穿过花海归来,碰到一个人,停下说了几句。

那人形貌寻常,毫不出众,与左卿辞站在一处,如顽石与玉山之别,然而自有一种温厚质朴的气息。

左卿辞的态度不远不近,对答数语后回到树屋,环顾一圈,“这是我早年所居,没怎么变,师父又喝醉了,只有等明日再问。”

苏云落见他神情不明,禁不住问,“方才那人是谁?”

左卿辞拾起散落的医书,扔回了屋角,“是我师父的养子,名唤非印,如今算得上半个谷主。”

苏云落感觉他似与平日有异,“阿卿和他有过不快?”

左卿辞就着石臼净了手,片刻后道,“那倒没有,非印这人没什么出众,不过耐得住琐碎繁杂,也算不错。”

苏云落以为两人不睦,听评述又不似,转头见窗外花海如锦,犹如仙域,由衷道,“方外谷这样美,阿卿怎么舍得离开。”

左卿辞莞尔,谑道,“再好的风景,住久了无味,哪及尘世新鲜活辣,还有阿落这般的可人。”

苏云落赧然,依近他坐下来。

左卿辞拨了拨她的发梢,“谷里水质好,烹茶酿酒与别处不同,一会有人送来,阿落也品一品。”

苏云落到底有些好奇,“阿卿少年时是什么样?”

左卿辞顿了一下,收手淡道,“那时可讨厌得紧,幸好不曾碰上阿落。”

此番归来方外谷,还是因为苏云落。

她在西南受了重伤,按常理必是骨骼俱废,成为一个瘫子,幸好双龙犀修复经脉,加上神潭的浆液奇效,居然得以渐愈,只是阴雨天骨节仍有酸痛,左卿辞几度调治不见起色,决意携她回谷请师父诊治。

苏璇解毒的药方就是鬼神医所拟,这位脾气僻怪的医者还记得苏云落,得知当年倔强的小胡姬已成了自己的徒媳,不禁啧啧称奇,诊过脉更对神潭的异效惊讶不已,反复推敲数日,终于开出了方子。

树屋窗扉紧闭,苏云落的身上糊满了药泥,裹了一层厚布,趴在一方热石上敷烫,她忍了半晌,怏怏道,“怎么觉得骨节更酸了,比以前弄的药浴还难受。”

左卿辞逐一在她的要穴落下银针,“师父让我以针法将损伤激出来,再用热敷使药力渗入愈养,难免会有些不适,先忍一忍,等疗治后看情形如何。”

苏云落只好胡思乱想来分散心神,一时念起鬼神医,道,“你师父见你好像很高兴。”

左卿辞拈着银针轻捻慢转,随口而答,“这你也瞧得出?他可没说什么好话。”

苏云落认真道,“他与阿卿很像,嘴上刻薄,实则关切。”

左卿辞默了半晌,“你说得不错,然而我偏长得太像我爹。”

上一代人旧怨牵缠,鬼神医对左侯一直恨意难平,终是无解,苏云落换了话语,“不知侯爷怎样了。”

左卿辞淡淡道,“他如今得了自由,再无羁束,有秦尘陪着去四处散游,怎么会不好。”

苏云落小心翼翼的瞧了他一眼。

左卿辞看在眼中,啼笑皆非道,“你担心什么,我爹自知功高震主,荣耀过盛,天子久了终会疑忌,唯有远遁才能两全,决意如此而为,又不是我强迫他。”

左侯身中蛊毒为众人亲见,左卿辞伪称不治,以焚化蛊毒为由烧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假尸,暗里将人移至偏地静养,一番布置得当,全无一人起疑。

苏云落当时重伤,不知父子俩如何相对,而今看左卿辞提及左侯语气平和,不复从前的冷怨,不禁欢喜,同时也有些惋惜。“只是这样再不能见亲人,晴衣与你弟弟当他故去,一定极伤心。”

左卿辞说得轻淡,“倾怀是哭了两日,不过现在袭了爵,担着整个侯府,大约没什么空闲悲伤;晴衣有淑妃娘娘抚慰,婚期也定了,等嫁了人就好。”

他一派无谓,苏云落觉得不妥,“你就不担忧晴衣的夫婿与她是否相适?”

左卿辞不以为然,“不就是承信伯的儿子曹恪?这人除了脑子笨点,还算耿直英武,应该错不到哪去;他爹倒很精明,就算小夫妻有了争闹,有这个公公镇着,晴衣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这门亲事必经淑妃掌看,大概私下也问过了晴衣,不可能随意安排,何况以左氏一族圣眷之隆,晴衣又自小养在宫中,嫁出的盛仪只怕与公主相去不远,曹氏一族哪敢轻视。

左卿辞似笑非笑,“整日忧心些没用的,还记挂谁,瑟薇尔?”

尽管他语气轻松,眸光含谑,苏云落却知不能应,乖觉的闭上了嘴。

左卿辞慢条斯理的收针,一阵后才道,“我本想弄死她,算你还知道分寸,罢了。”

苏云落汗颜,嗫嚅道,“刺杀威宁侯也不全是为她,何况没能得手,说不定还让她受了牵连。”

左卿辞的眉梢多了一丝轻诮,“牵连什么,威宁侯一心搜你,哪有工夫管她,之后勤王大军入城,她就勾上了英宣伯的侄子楚寄,如今的风头比从前更胜。不过她与翟双衡还有笔旧日风流帐,弄得这对好友险些反目,还是倾怀从中调停,这女人机灵狡侩,不管何种境地,自有办法周旋,用得着你费心?”

他一番话虽然连谑带讽,到底让苏云落知晓了后续,放下心讪讪道,“以后我只对阿卿好。”

明知这话等于白说,听着还是顺耳,左卿辞懒懒的睨了一眼,弹了一下她的额。

难熬的治疗结束,苏云落洗去药泥打坐行功,左卿辞离了木屋,去采几味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