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孟廷辉迈出沈府大宅时,还不知朝中已是又起波澜。
歇养时虽未久,可脸和脖颈上的淤青已褪了不少,沈府上的人不与她说朝中之事,她也就明理地不问,更不愿因她而连累了沈太傅一门清誉。
出府时正是晌午时分,沈知礼尚在职方馆未归,孟廷辉不敢叨扰曾氏,只略略一别,便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却不料沈府大门外面停着辆厚帘马车。
车饰简朴,可却是难得一见的四轮,倒让她有些奇怪起来。这若是城东一带哪家重臣勋贵府上的车驾,那定是会精心装饰一番,不像这马车上下几无缀饰,而四轮马车除皇上钦赐外不能在城中肆行,可这车驾竟不知何由能够停在此处。
她虽起疑,却也没多注意,拢了袖口绕行向前。
马车门帘一掀,裏面有人叫她:“孟大人。”
孟廷辉停步转身,一眼认出那人正是从前见过的东宫侍从,下意识地便转眸看了看四周,却没看见那人的身影,这才低头抿唇,上前道:“黄侍衞是在等我?”
黄波点头,一扬车帘,“太子殿下赐孟大人四轮车驾,往后入朝进宫皆可御车而行。”
她怔然,朝中凡三品以上朝臣得此殊荣者也是屈指可数,他怎会如此不顾规矩地赐她四轮车驾……
想着,就又听黄波唤了她一声,当下便也顾不得多想,只对人道了声谢,便拾裙上了马车。
黄波不敢与她共坐,只在前驾车缓行,孟廷辉未放车帘,目光投向黄波的背影,轻声问道:“黄侍衞今日竟不用在东宫值守?”
黄波嗫喏了两声,才讪笑一声:“太子殿下说了,这几日先让下官来护着孟大人。”
孟廷辉双颊蓦然一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怕她再出意外,才又是赐车驾又是遣侍衞的,于是便道:“有劳黄侍衞,只是请黄侍衞一会儿将车停在御街南巷处,我自己走回公舍便可。”
黄波默声,手中持缰转向,竟是将马车驾往官宅丛立的余曲东街。
孟廷辉以为他不熟路,便提醒道:“黄侍衞,这条路可不是回女官公舍的。”
黄波将马儿催快了些,待驰到街内一间小宅院前才停下,跳下车,冲她笑道:“太子殿下赐宅,孟大人还请下车罢。”
她又是一怔,绝无想到他还会赐她宅院,不由探身朝前望过去,就见那宅子朱门简素,可却是檐高瓦亮,仔细看看就如同这驾四轮马车一般,貌不招摇,然内里却是极尽张扬之势。
倒是像极了他的手笔。
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在车上坐了半晌,才慢慢下来,走道那宅门外,抬头看向那高额门匾,上面两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刹然映亮了她的一双眼。
孟府。
她扬眉,抿唇微笑,眼角却有些酸。
自幼无家,便是在京为官也从未想过要自己置宅,左右也是她一个人过,住在哪里没甚差别。
可却没想过,她这第一个家,会是他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