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黄波,见他笑意亦浓,便微微哂道:“太子殿下隆恩浩荡,我这佞幸之名必是要坐定了。”说罢,伸手轻一推门,抬脚迈槛而入。
黄波显是之前就来过的,对宅子裏面熟悉极了,带她一间间厅屋看过去,又叫过府里的小厮使女让她认识。
每间屋子里都备了家什,连她放在女官公舍里的东西也都搬了过来,几个下人皆是老实模样,宅子里青草漫香,花树枝摇,春景舒丽,令她身心紧态慢慢地松懈下来。
孟廷辉逡绕过一周,方在院中坐下,低眼微笑:“黄侍衞想必会在心中取笑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黄波站在一旁,闻言忙道:“下官没有。”
孟廷辉抬头,眼底明亮,“不瞒黄侍衞,这是我第一次住进这种地方,感觉倒像做梦似的。”
黄波不言,只静立着,待她起身往外走时才跟上去,低声道:“太子殿下有言,孟大人今日不必入朝。”
孟廷辉摇头,仍是往外走,“那日走得匆忙,谏厅里的几本簿子还未誊完,过几日便要递上去封了的,怎好连日来都让曹正言替我代劳。”
黄波道在后道:“曹大人昨日已奉旨迁调御史台,不再在门下省任左正言了。”
她一顿,似是不信,回头问:“你说什么?”
黄波点头,“曹大人左迁御史台侍御史。”
孟廷辉凝眉想了片刻,方道:“是太子的谕令?”
黄波低头道:“三司之吏事,下官何由知之?孟大人不必多问多想,太子殿下自有分寸。”
她转眸盯住他,弯唇道:“想必这两日朝中不止此变,黄侍衞不如痛痛快快地一次全告诉我。”
黄波迟疑了一下,道:“曹大人左迁御史台未及半日便上了折子,参劾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古钦结党不臣,其下太仆寺少卿魏明先蓄意藏祸、包庇犯事罪臣王奇。古相于昨天夜里告病,奏请皇上允其在府养病一旬,此间不入朝治事,太子代皇上准其所请,又遣御医赴古府问诊,连赐御药上膳数种。”
孟廷辉闻言垂睫,掩去眼中惊色。
虽不解曹京缘何会被左迁至御史台任侍御史,可那封参劾古钦的弹章必是经他授意乃敢上奏;王奇一案开审在即,这一封弹章直可谓居心叵测,既言古钦结党不臣,那么以古钦的性子便是无论如何也会告病归府以示避嫌,誓要在朝臣天下人面前做一个清正之态出来。
她心中明白,东班朝臣们所行之事古钦必不能尽知尽掌,而那些位在正四品以上的众卿新贵们多也是倚仗着古钦之名而以势压人,她虽不知古钦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却明白这一封弹章貌似弹劾古钦,实也是在护其不被王奇之案牵连。
古钦一旦告病在府不问朝事,那帮东班臣党们纵是想要在王奇一案上做什么手脚,也绝无法再将古钦扯进来以壮势,如此一来,三司会审王奇一案必不会再受掣肘。
想到王奇一案,她便又问:“本当是今日开审,不知情形如何?”
黄波笑了笑,“太子殿下道此事是登闻鼓院接的状子、孟大人呈的奏疏,便要三司延迟数日,待孟大人归朝之后一并参审。”
孟廷辉有些尴尬,扭头避开他的目光,轻声一应,慢慢转身往回走,只道:“既如此,那我也用不急着去谏厅了,横竖事事都被太子殿下排布妥当了,我左思右想倒是显得无用。”
她走了几步,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倒想起一事,一会儿我叫人送张飞帖去廖大人府上,晚上可否请黄侍衞陪我一道去趟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