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吃醉吧?”第一个接过金盏的状元忍不住问道,琼林宴上可不能失态呢。
再说这酒真这么好?
看出他的犹豫,四周的视线如狼似虎。
“你不吃给我!”
吼声如雷。
状元吓的手微微抖了下,这些原本用热切眼光看自己的人们,怎么此时那热切的视线全钉在自己手上了?
这酒真那么好?
“这官人酿,为祝官人们登仙台,为助兴,并不敢乱了官人们的登仙步。”掌柜的哈哈笑道。
看着四周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视线,状元再也坚持不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顿时双目瞪大,发出嗯嗯两声。
“好酒!”
状元一句话没说,四周的人看着他的神情已经忍不住大喊一声,似乎这样就好似自己也亲口吃了一般痛快。
好酒啊好酒,只可惜这酒只为官人酿。
“是不是也不对外售卖啊?”围观的人群嚷道。
掌柜的哈哈笑。
“我们神仙居不私酿酒售卖。”他说道,“此只是我们东家的聊表心意。”
人群顿时哀声连连,眼巴巴的看着进士们逐一上前接过金盏。
“那只有去考个进士了。”
很多人击掌拍腿为此发狠喊道。
这边掌柜的双手捧金盏。
“恭祝秦郎君。”他说道。
伴着这一声,身旁的神仙居伙计们纷纷躬身齐声高呼。
这女子!
秦十三郎忍不住大笑,伸手接过金盏,一饮而尽。
他前行而去,听得身后的人称赞好酒,忍不住又回头,看着满街羡慕的眼神,看着逐一上前的其他进士们,笑容满面。
他们不知道,这并不是为了所有人,而单单是为了他。
琼林宴散,秦十三郎回到家中已经是华灯初上,带着几分微醺,迈入家门。
“恭贺十三公子。”
入目侍立的男女仆从齐声唱诺,一面施礼。
“赏。”秦十三郎笑道,一抬手。
早就准备好的簸箩立刻被抬过来,一把把的钱被洒了出去。
“恭贺秦小官人。”
男女仆从们再次齐声唱诺。
秦十三郎大笑再次抬手。
“赏。”
从十三公子到秦小官人,这是一个跨越,一个新生。
厅堂里灯火通明,秦侍讲和秦夫人端坐其中,看着在仆从的拥簇下而来的秦十三郎。
“多谢父亲母亲。”秦十三郎整衣肃穆,跪坐叩首参拜。
看着叩头的儿子,秦夫人灯下泪光闪闪。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么一天,当然,她不求儿子出将入相,她只求儿子能活的真正的肆意洒脱,真正的快乐,像所有的人一样。
如今,终于梦想成真了。
“十三。”
秦夫人抬脚迈步,招呼在后慢行的儿子。
秦十三郎含笑。
“母亲,我没吃醉,不用您亲自送我回去。”他笑道。
“我不是送你回去,我是要你去看那些贺礼。”秦夫人笑道。
秦十三郎更是摇头。
“贺礼急什么,明日再看也不迟。”他说道。
“不行。”秦夫人回头笑道,“别人的都可以,但我想看程娘子送的到底是什么。”
秦十三郎一愣。
程娘子?
“不是已经送过了吗?”他问道。
难道那些酒还特意送家里来一些?
“快来。”秦夫人已经走到他的院子里,看着紧闭的屋门,笑着伸手指着,“半芹姑娘交代过,只能等你来才能打开。”
真的还有?除了街上的官人酿,竟然还有?
秦十三郎脸上笑容散开,脚步加快。
“公子。”门前侍立的婢女施礼。
秦十三郎在门前站定,伸手推开门。
屋内并没有点灯,廊下的灯笼也只有三两个,昏昏暗暗,一时看不清室内。
“公子请。”婢女们说道,提灯鱼贯而入。
一盏灯,两盏灯,三盏灯,屋子里点点亮起来,随着亮起来,站在门前的秦十三郎的神情也渐渐的惊讶起来。
天啊,他看到了什么。
绚丽的,雍容的,一朵一朵绽放的……。
“牡丹!”
秦夫人站在门口惊喜的喊道。
“好多牡丹!”
牡丹!盛开的,半开的,含苞待放的牡丹!
秦十三郎慢慢的抬脚迈步厅中,三月里,洛州的牡丹正盛开,听人描述白日赏牡丹华贵耀目,夜晚灯下赏牡丹雍容出尘。
他小时候曾去洛州看过一次,惊艳不已,只不过到底是因为残腿意兴阑珊,虽然有心再去,但一直未能成行。
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再次看到了。
就在他的厅堂内,得以夜游牡丹苑。
一盏盏的灯亮起来,也让秦夫人看清了室内,一脸的不可置信。
客厅当中展开的是一幅足有六尺长的画卷,四个侍女展开,另有侍女们提灯散布左右前后,灯火辉映,让其上不下百朵的牡丹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我的亲娘啊。”
秦夫人不由掩着心口喃喃,只觉得心潮澎湃,要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眼眶却忍不住一阵阵的发烫。
秦十三郎哈哈大笑,抖衣袖转了一圈,就在厅堂画前席地而坐。
“拿酒来!拿酒来!”
他高声喊道,一面击掌大笑,一面顺着灯念出画上的字。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生今世为这一日,有这一日,足矣。
不知道过了多久,饮酒为欢的少年人干脆整个人躺在地上,一面看着旁边的画卷,一面将酒壶倾倒,醉意绵绵,笑容满满的半醉半睡去。
坐在廊下依旧舍不得离去痴痴看着这灯下牡丹图的秦夫人忍不住吐口气。
“自来都是男儿把女儿娇宠哄,烽火戏只为美人一笑,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女儿家也可以如此的娇宠哄男儿。”她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