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一线(1 / 2)

骄心宜摘2 风浅 7170 字 3个月前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追击》剧组从导演到演员都是二线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注量,而拍摄又相对隐蔽,剧组内部人员不对外爆料的情况下安然过了五天。剧组风平浪静的生活在第六天彻底被打破,起因是微博上一篇热门微博:

衞碧在《追击》剧组当武替!武替!武替!!

博主的微博上附了许多张图,看得出是偷|拍的,照片像素并不高,镜头也并不考究,却意外齐全。从第一天的入水镜头到后面几天的打斗,详细得让人瞠目结舌。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镜头里的衞碧短发T恤,如果硬要说那只是一个眉目有些相似的人也不为过。

网上的评论如潮水而至。

有人出来澄清:我是《追击》剧组制片公司的,我查阅了剧组名单,根本没有衞碧的名字,武替明明叫曲欣衡!

于是有人冷嘲热讽:对啊对啊,某家粉丝你们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算是衞碧本人,沦落到去剧组当武替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路人福尔摩斯并不打算放弃:根据小道消息,衞碧已经强行撕了和环球的合同,正式加入SE。《追击》的男女主角都是SE旗下的艺人啊,说不定还真是衞碧呢!

衞碧家的粉丝没有空理睬那些乌烟瘴气,他们正在用PS叠图对比着片场的武替和衞碧以前的照片,因为靠肉眼根本无法判断啊无法判断!最后,技术帝通过了一系列同角度同像素同比图片对比得出结论:骨骼符合率90%,出现在《追击》片场的那个武替,95%是衞碧本人!

第二天早晨,数家媒体转载了这一条微博,最终暗访确认,曲欣衡就是衞碧!

天哪,真是衞碧!

一瞬间,贴吧炸翻了天。

有人心酸衞碧的际遇,有人尖叫衞碧帅气,有人沉默地背起行囊定下了探班行程,有人在贴吧里把环球和秦则宁骂了八百遍。最后,妹子们似乎轻而易举接受了现实,唯有男人们在哀号:还我美艳的女王大人啊啊啊……

SE大厦十八楼,陆筝悠闲地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他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亮着的是秦则宁的名字。

陆筝淡笑:“你舍得把她踩进泥里,秦总的决断力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筝一口喝完咖啡,冷笑:“秦则宁,我赌你输。输得很惨。”

对于网络上爆炸的新闻与评论,衞碧都没有兴趣,她渐渐融入了《追击》剧组,连严凯见到她都有了笑脸。

总共二十天的武替戏份,等到月末的时候,她最后一次到剧组报到,小场记哭得稀里哗啦,她安慰半天,不知不觉,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场记搭了摄像的车回公司,她一个人慢慢地步行回公寓。

忽然,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对面。很久不见的墨镜男ABC以此下了车,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衞小姐,老板请您过去。”

手机在这时候忽然震动了起来。

衞碧伸手进口袋,摸索着找到大概位置,滑动了接听键。

既然反抗已经没有意义,衞碧就乖乖跟着墨镜男ABC上了车,驶向未知的地方。

手机是接通状态,衞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一些,道:“你们这样做,秦季仁就不怕我报警吗?”

墨镜男沉默。

衞碧小心地扭头问其中一个:“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还是上次那个别墅?”

墨镜男沉默。

衞碧道:“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环球的秘密,我已经和环球划清界限了,如果有,我早就拿出来对付秦则宁了,你们绑架我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墨镜男沉默。

好吧。无用功。

衞碧悄悄叹了一口气,专心看窗外的景色。她不能确定手机那头的人是否已经挂断电话,又或者那个电话根本没有接通……她小心地和墨镜男们攀谈,尽量把信息多传递给那个可能存在的人。

这一次他们没有蒙上她的眼睛,一路放任她看着窗外的景色,直到抵达目的地了,才一左一右守住她,限制她的活动。

车子从市区驶入了城郊的国道,而后又从国道上拐下。与上次一模一样的地方。

“衞小姐,请。”墨镜男A下了车。

衞碧面无表情地下车。

墨镜男B伸手拦住她:“衞小姐,请把您随身的通信工具交给我们。”

……

对秦季仁,衞碧有过的接触不多。环球秦家是业内的一个传奇,据说老爷子早年纵横实业,等到演艺行业初具端倪的时候就携全部身家创建了环球。秦则宁的父亲过世之后,年仅二十岁的秦则宁继承了这一份名正言顺的家业,与三位叔辈的人争斗许久,终于把其中两个送进了监狱,一个送去了新加坡。她入环球的时候已经是后期,破罐子破摔的秦季仁所做的濒死反抗是那一次绑架。

客厅中,秦季仁坐在巨大的黑色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松弛的皮肤老态龙锺。看见她来,他满脸奸笑:“衞小姐临门,秦某有失远迎。”

“秦老板似乎只会这一招?”衞碧甩了甩刚才被揪得很疼的手,冷笑,“一次两次三次,你不腻?”

秦季仁笑:“衞小姐说笑了,秦某每次都是恭恭敬敬派人去请,衞小姐没伤没坏的,怎能叫绑架?”

衞碧装作不经意,悄悄打量四周。这一次秦季仁并没有蒙她眼睛而是直接带她到了这裏,说明这裏并不是他名下产业,很有可能只是一座长期空置的借用之地。除了“请”她过来的三个墨镜男,秦季仁身旁还站着两个人,总共五个人,她如果真动起手来并没有逃走的可能性。不过外头是纵横的山川,如果有去室外的可能性,除非他们携带了枪支,不然……

沉默间,秦季仁已经命人又倒了一杯红酒,递到了她面前:“衞小姐请坐,请用。”

衞碧接过了,仔细回忆了下陆雅安的神态,真诚道:“秦老板,人家酒精过敏。”

秦季仁一愣,脸色阴沉下来。

“衞小姐似乎并不了解您现在的处境,秦某很遗憾。”

衞碧凉飕飕笑。

秦家人有一个共性,从来不说人话。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他们能绕七八个弯子,用文绉绉的话来表达。这大概是秦老爷子的教育结果,姓秦的年轻时以风雅温文迷晕了许多世家小姐,不过现在变成了一个松弛的老胖子,顶着那张油腻腻的脸说着不合时宜的话,却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效果。

“秦某也不与衞小姐多做纠缠了。这次请衞小姐来,是与衞小姐谈合作的,衞小姐可想好了?”

“《天生尤物》?”

秦季仁笑得别具深意:“不止这些,秦某还可以帮助衞小姐走到比原来更高的位置。则宁这孩子终究心性未定,衞小姐在他身上下的心血与遭遇的事情,让我这老头子都看得心疼。我愿意帮你出这一口气,让他明白他错失的是什么。”

相当优渥的条件。

衞碧静静地在原地驻足。她其实有些疑惑,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秦老变态下如此血本?如果是和秦则宁的关系……它早就结束了,就算她现在被重新绑在地下车库,恐怕也不会激起他的怜悯。况且,她根本没有欲望再与他发生牵扯。

思来想去,她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秦季仁笑道:“我没有条件。我只要衞小姐一个允诺,将来如果我和那孩子之间发生一些不愉快的摩擦,等事情一过,衞小姐来为我做事。”

衞碧沉默片刻,道:“秦季仁,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给你。”

如果是三个月前,她身上起码还有如日中天的人气,可是现在她在圈内的狼狈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陆筝肯花九千万支付违约金已经是任性行事了,连秦季仁也来插一脚?

秦季仁点燃一根雪茄,悠悠的烟在客厅间缭绕。

令人难堪的寂静与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秦季仁轻轻捻灭了雪茄,垂眼淡淡道:“衞小姐继续这样装疯卖傻,就不要怪秦某选择别的方法了。”

“我真的不知道。”

秦季仁抬起了头,缓步到了她身旁,浑浊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似的。

衞碧被那样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忽然身上的叛逆因子发作,冷笑:“秦老板这做无用功的能力,和当年还真是如出一辙,你如果继续在我身上下功夫,只怕会悲剧重……”

“啪——”

衞碧只感觉到了一阵昏天暗地。巨大的疼痛从脸上传来,脑海里仿佛是被点燃了一颗炸弹,尖锐的噪音与耳鸣,还有激越的脉搏跳动让她险些站不稳栽倒在地上。她勉强扶住了沙发扶手,站直了身体。

混乱的记忆呼啸而来。

冰冷的地下室。

浓重的血腥味。

一次次的鞭打,散落的发丝和伤口粘连在一起。

眼泪与哽咽被咽回喉咙底。

痛得几乎要哭号出来的拥抱……

那是最深处的记忆,早就该忘得一干二净的。可是现在却如同尖刀一样正刺穿着她。

“衞小姐此话,秦某委实失望。秦某以为五年前那一次,衞小姐已经错付良人,已经得到教训。”

衞碧尝到了口中一丝腥甜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血。她随手抹了抹嘴角,站直了冷笑:“秦老板好大的气魄,您被秦则宁吓得逃往新加坡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豪气?秦老爷子要是还活着,看到秦老板被拴了链子在这裏号叫,不知道会不会赏你几口吃的?”

秦季仁的眼睛弥漫上阴沉的颜色,他气得眼圈发红,忽然上前又扬起了手狠狠甩下!

这一次衞碧早有防备,在他挥手的一瞬间拽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扯,朝着他的后颈狠狠顶了一个手肘!巨大的力道让她的手肘酸痛发麻,她咬咬牙,换了个姿势又一记重拳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老板——”墨镜男们终于反应过来,三四个人围攻而上。

衞碧说到底还是个职业中的外行,几次拆招之后就被钳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衞碧挣扎不得,她用力喘息,尽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她很火大,从很久前就压抑着一口火气,被秦则宁这样对待,被环球雪藏,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沦落到这种境地,偏偏到现在还有人不断把她拽回和秦则宁的是是非非中……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可以放下,所有人都相信她能淡然面对秦则宁让这所有事情过去,有一阵子甚至她自己也相信了,可是直到秦季仁这一巴掌,让她的记忆意外地和五年前重叠……

最不想再有瓜葛的人被人一次次提及。

最不堪的过往让所有人当作笑话,衣不蔽体的照片被传遍大街小巷。

最美好的东西被撕裂成肮脏的污垢。

最痛苦的东西被反覆碾轧提及,被刀刻在血肉之上。

怎么能够真的说放就放?

怎么能够不恨?

加入SE,究竟是放下,还是根本放不下,她自己都已经不敢去探究了。

……

“不许动!”墨镜男A低吼,“再动别怪我们拧断你的手肘!”

衞碧大口地喘着气,通红着眼睛望向秦季仁:“我不会和你合作!”她冷笑,“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不论我多想秦则宁一败涂地,我都不会和你合作。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她是人,并不是蛇虫鼠蚁,如果报仇的代价是跪着,她绝不会再泥足深陷!

秦季仁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狞笑起来:“衞小姐总是能令秦某刮目相看。”

他的手划过衞碧汗涔涔的脸,声音柔煦:“秦某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猫,它很漂亮,不过大约是被原来的主人伤害过,不论我用多少鱼肉去喂养它,只要一触它,它就会竖起浑身的毛发亮出利爪。你想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吗?”

衞碧压下喘息,冷道:“我不好奇。”

秦季仁微笑:“你会好奇的。”

他扭头朝他身后的保镖点了点头。几分钟后,保镖从楼梯的隔间抱出了一只小猫。

小猫是一只黑色的长毛猫,看起来被喂养得很好,柔顺的毛发黑得发亮。

它被放到了沙发上,似乎是想站起来,却一次次跌倒。

它没有脚。

原本该是爪子与脚掌的地方是光滑的圆形。

傍晚来临的时候,衞碧和那只黑色的小猫一起在天台上看夕阳落下。小猫很温顺,根本就不像是秦季仁说得那样,会对陌生人张牙舞爪,它很可能只不过是在害怕的情况下的一次小小反击,终于让它沦落到了连走路都不可以的境地。就像她一样,一步走错,无可挽回。

如果当年没有抱着刻碟到环球,如果没有正巧遇上秦则宁,如果当年有谁能够告诉她,其实没有钱还可以向学校申请助学贷款而不是直接放弃了唯一的机会一脚踏入娱乐圈……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黑色的小猫窝在她的怀里,毛茸茸的有些恐怖。

她抱着它缩在天台的沙发中,无法想象,接下来等待她的究竟会是什么。

秦季仁给了她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她要交出那一个秘密,而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秦季仁,他实在太高估她和秦则宁的关系了。那个人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深沉,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重要的事情?

夕阳渐渐落下,衞碧扶着栏杆眺望底下,轻轻拨弄小猫的脸颊:“你说,跳下去会不会死掉?”

小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蓝色的瞳眸深邃得看不见底。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秘密,却要为这个秘密去死,值得不值得?”

小猫蹭了蹭她的指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它连声带都被人剪了。

“可是如果不跳下去……说不定我会变成你这样,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用最难堪的姿态活着,到后来,可能比跳下去还要不堪。”

秦季仁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年他能够直接绑了秦则宁,是怀了杀人之心的。这两年他在新加坡的消息她虽然没有关心,却仍然断断续续听到Mako提及,似乎是与当地的势力有了勾结,涉足了一些非法生意。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秦季仁要的只是她的“允诺”——他要的是她的“保证”。

他们那种人,让人保证的方法有很多。

夕阳终于落下,晚霞遍天。

衞碧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她听见天台上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回过神来,发现墨镜男A站在门口,冷硬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些表情。他迟疑开口:“衞小姐,秦先生请您下楼,三个小时已经到了。”

衞碧站在栏杆前一动不动。

墨镜男A死死盯着她。

他很紧张。

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之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漂亮、性感,长得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玩物一样。第一次请她上门,发现她居然有不错的身手,这让他大感意外。而就在刚才,他确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野兽的光芒。那种不该出现在这种锦衣玉食的人眼里的光芒。

这种人,真的发起狠来说不定宁死不弯。

他知道楼下等待她的是什么。

四管针剂,三种毒品。

秦季仁天性多疑,他不会允许有一点意外出现。而他现在好奇的是,这个女人会不会妥协……

他时刻坐好了扑过去拽住她的准备,却发现那个女人并没有再靠近扶栏,她缓步靠近了楼梯,来到了他的身旁。

“走吧。”她说。

墨镜男A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有些……失望。

没错,是失望。

墨镜男A的心思,衞碧当然不知道,她抱着小猫下了楼,并不意外地在别墅的主卧中发现了秦季仁的手下端着一个箱子。箱子的盖子打开,裏面是几个针管。

“衞小姐想好了吗?”秦季仁笑得很温和。

衞碧勾勾嘴角,抱着小猫四顾,最后朝墨镜男A走了过去,把手里的小猫交到了他的手上:“它不会走路,你先替我抱着它。”

墨镜男A接过。

衞碧走到秦季仁身前,冷道:“我要《天生尤物》两亿投资,还要一个工作室,圈中资源,并且,我要看到秦则宁身败名裂。”

秦季仁笑起来:“当然没问题,衞小姐能想通就好。”不过,他沉吟片刻,玩味道,“衞小姐应该懂的,人与人相处需要合约,就像衞小姐现在与SE的合约一样。”

衞碧冷笑:“秦老板想要和我签约?”

秦季仁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箱子:“秦某人的约,更加有缔结的诚意。”

衞碧沉默了很久,道:“好。”

她不知道针剂里是什么,不过完全可以猜出来。早年的香港娱乐圈中也有很多制片商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束缚艺人,他们如果有跳槽之心,一方面是会被断绝货源,另一方面也容易身败名裂。

“来,为衞小姐递上‘合约’。”秦季仁道。

“我自己来。”衞碧冷道。

秦季仁不动了,只静静地看着衞碧。

衞碧缓步到了箱前,伸手取了粗的一个针管,缓缓地靠近自己的静脉,稍稍探进自己的手臂,推动针管——

周围的墨镜男身体僵硬。

一、二、三……

衞碧粗略数了数墨镜男的个数,用力拽紧了针管,猛地朝身旁的一个人的气管刺去!

“啊——”那个墨镜男一时不备,尖叫着捂住了喉咙。

衞碧趁着这一秒间隙猛地推开了另一个人,朝着主卧的窗户跑去,从窗口一跃而下——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墨镜男A第一个清醒过来,扔了手里的猫冲到落地窗边朝下望,却只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在地上的草丛里滚了好几个圈,最后居然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朝楼下的树林深处跑去!

秦季仁也冲到了窗边,愣了半晌,吼:“还不快追!!”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朝楼下冲去。

衞碧全身都疼。

刚才在天台上观察到主卧的窗户没关,窗下又是草坪,本来就只是一场赌局。万一秦季仁没有选择在主卧“签约”或者一不小心跳下来把腿摔断了,等待她的一定是噩梦。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比噩梦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是什么,树影在她的身旁飞快掠过。她的动作向来敏捷,如果她能摆脱那群保镖一分钟,那么跑掉的可能性就多了起码两成。不论如何,总比留在那儿,从此被毒品束缚,变成毫无自尊毫无生命的人强。

这座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山下就是盘山公路,路上偶尔会路过车辆,如果能搭上其中一辆,基本上就有八成成功机会……

衞碧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跑这么快,也许是这几年的散打练习最终起了效果,她穿行在密林里,身上不知道被多少树枝划破,终于,远处的马路近在眼前,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路狂奔——

冲出去的时候,其实已经快要昏厥。不过巨大的刹车声勉强拉回了她的意识。

她愣愣地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手距离的车,徐徐抬头,看到了驾驶座上那个人的脸。顿时,不论是哭还是笑都成了奢侈。

秦则宁。

她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忽然觉得眼皮睁不开,一片漆黑的帷幕笼盖了整个世界。

“衞碧——”

秦则宁冲到车前的时候,衞碧已经彻底瘫倒在了路上。

他把她抱了起来,小心地放进车里,快速回到驾驶座上,驱车下山。整个过程中,他的手一直在颤抖,脸上却没有什么神情,只是偶尔通过反光镜看看后座上的人是否醒了过来。

可惜,这一路颠簸,她都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车厢内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很明显是她的身上的。他不敢去想她到底遭遇了什么,这样的绝望就像是五年前,他抱着她离开车库的时候一样。无数画面叠加在了一起,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手不可抑制地颤抖,几乎连方向盘都握不住。

衞碧……

这个名字,是他一时觉得好玩取的。

那个桀骜的女孩毛毛躁躁,却有着让老歌手都羡慕的天赋。她整个人透着绿色,青翠得让人觉得沁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他身旁优雅的存在。她红遍大江南北,多少人为见她一面而飞越半个地球,她却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一如当年。

衞碧!

秦则宁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车子差点翻下盘山公路。最终,他颤抖着把方向盘扭正了过来,驱车赶到了秋山医院。

一进医院,早就等候在那儿的医生和护士就用担架把衞碧抬进了急救室。

“秦先生,你不能进去!”在门口,秦则宁被医生拦在了门外。

秦则宁脸色苍白,死死盯着急救室的亮灯。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颓然地坐倒在急救室外,脑海中混乱一片,许多过往的记忆如同最刺眼的录像,一遍一遍地在他的眼前回放。他哆嗦着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头,闭上眼睛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这一年来,所有视而不见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被活生生地撕裂开来。

一夕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个同样等待在手术室外的夜晚。

当时并不是白天,然而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整个医院灯火通明,所有的记者与媒体都拥挤在手术室外面,场面一度失控……匆匆而来的警察驱赶了记者,把他们拦截到了楼道外面,他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前,看着那盏灯幽幽地亮着。

衞碧……

他的手上沾了不少血,是她身上的,在警察到来之前,她就已经遍体鳞伤了。作为一个艺人,很可能她的演艺生涯会就此中断,而她甚至没有犹豫过一丝一毫,就像很久之前,他初见她时那样坚定。

“秦先生,需要您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下笔录。”穿制服的警察在他身边已经站了一会儿,似乎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则宁盯着手术室的灯,低声请求:“能不能……等一等?”

警察为难:“秦先生,手术可能会持续很久……”

话音未落,手术室的灯却灭了。

秦则宁冲了上去,看见护士推着病床朝病房走。他一步上前拦住了医生,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医生笑了:“不是很重,你可以跟着来。”

从手术室到病房的距离并不遥远,衞碧原本已经从全麻状态下醒过来,在这一路颠簸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整个病房静悄悄的,只有监护仪上的数字跳动的声音。

不期然地,昏睡的衞碧忽然睁开眼睛,对上了秦则宁惊惶失措的眼。

“……好疼啊。”她吃力地撇撇嘴,“秦总……我要举报,那个护士揍我……”

秦则宁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全麻后需要唤醒的,没事了。”

衞碧期期艾艾道:“她打我脸……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