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发出惊呼。
“是这条项链吧。”伊子清从衬衣里拿出那条和蔚辰一样的项链。“你不记得了么,上次在医院里,你看的就是它吧。”
“你不恨我么?”手里拿着抹布的手在颤动着,“我对不起你妈妈。”
“以前有过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三个的事情跟我不处于一个时代啊,何况,现在三个人裏面,有2个已经不在世界上了,你们的感情,当时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要自己心裏最清楚。”
伊子清从容了说下去,“阿姨你有空常来坐。”她是看到了这位母亲的尴尬,向从前一样,她上前轻轻吻了下她的脸夹。
惊讶了,傻傻的愣在那里。是感动么?还是被原谅。
“你真是个好姑娘。”转头走的时候,伊子清看到她的手抬起擦了擦脸,是眼泪么。
望着那个年迈的背影远去,她深深叹息,上辈子你们的债没有理清,这辈子,落在了我们身上。蔚辰,是最不不想触及的痛啊。
这个夜晚,她告别了以往的颓废的烟草味,安静的坐在窗前。
她很想照相留下一些纪念,纪念她自己。从抽屉里拿出相机,她像专业的摄影师一样拍了起来。拍了窗外,拍了星星,拍了天花板,拍了她的床,拍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拍了抽屉裏面的唐娃娃。她有点累了,翻了相机想拍下现在的自己,她露出一了一个自以为幽雅的微笑,随着相机“喀嚓”一声响,她期待的拿起相机去看。她彻底的失望,久久回不过神,真无法相信那是真的。相机里的自己已经不再美丽,凌乱的长发,面色发灰的脸,空洞无望的眼,干裂的嘴唇,像一潭死水。
烦躁的站起来,她把相机扔到床上,身边的烟灰缸,杯子,装着初中毕业照的相框,在一声又一声“啪”响中,伊子清的双手高高举起那只石给她买的唐娃娃向地面狠的砸去。
在一声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林川的敲门声越来越急。
伊子清蹲在地上大声的喊,“我没事啊。”
唐娃娃红色的碎片被她重新拣到抽屉里,其他碎了一地的玻璃在灯光的照耀下晃的刺眼。
她又想吃药了,她想念那种快|感,她忘却不了那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幻象。终于理解了伊石,当时以为他不顾一切的吸食那些毒品是多么的罪无可赦,可是现在自己分明就懂得那种感觉。那样一种感觉没有尝试过的人,用语言,是完全都体会不到的。伊石不是没想过戒掉,他是忘不了那一种感觉。人的生理,怎么可能抵制得住欲望呢。
她开始大声的哭起来,手痛苦的捂着头,她抓过地上的玻璃碎片一下又一下的划向自己的身体,胳膊,小腿,被划的交叉平行线,一条又一条,看到鲜红的血液流下来,她得到了暂时的快|感,在木诧中她看到了石像空中独舞的叶子,鲜血像喷头一样的放射出来,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死了会很好看。”伊子清的手,指向他。
“你也会死的,死的时候像我一样,时间没有多久了。”伊石快乐的说着。
林川把门撞开,看到伊子清的身上满是伤痕,他跑进去,扇了她一耳光,声音在空气中安静的回响。伊子清清醒过来,捂着脸看着他,“对不起,我是做梦了,以后我不会让你担心了。”
毒瘾犯了真的如魔鬼一般控制不了,八年前伊石就是中了它的毒,只一次便掉进了深渊。八年后,伊子清继了他的后尘,重蹈覆辙。
她始终相信,她和伊石不一样,她妈妈是因为他死的。自己呢,都没人为自己死。
这是多么病态的心理,但伊子清却很信奉。
林川下楼去买了酒精,伊子清跑出来看着他把门打开,一下子瞥见隔壁人家的邻居猛地把头伸了回去。
棉签带着清冽的湿度在伤口迅速的烧开,林川轻轻的去擦,看见微微颤抖的身体,手似乎都不敢下。伊子清用手摇了摇他,“没关系的,我不疼。”
一如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固执中的坚强。
林川别过脸去,眼角湿了。
伊子清对自己说,她真的不会再林川林担心了。
林川请了很久的假,放了公司裏面的所有事情一直在家陪着她,像对刚出生的盈儿一样保护着,不再允许她放任自拔,还好伊子清一直很听话。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外面的风把树叶吹的咿咿呀呀,伊子清想下去走走了。
林川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没有拦下,她是很久都没有出去了。
小腿还是隐隐做痛,她穿了牛仔裤,韩版鞋,长袖的棉外套,试图隐藏那些伤口。天也很凉了。
楼下的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在玩老师同学的游戏,其中一个小男孩用手指着她跟其他小孩子喊,“看那个姐姐呀好漂亮。”小孩子都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围在她身边,伊子清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很久都没有人跟她这么欢快说话了。
伊子清很想拍拍他们的小脑袋,夸说你们真可爱呢,将来要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可是手停留在半空中,那边三三两两的来了几个妇女,各自拉着自己的小孩,边走还边很嫌恶的说,“你怎么跟谁都说话,你的手碰到她没?回家给我洗干净。下次再敢谁都玩就打你屁股,听见没。”
孩子被吓的哭出来,伊子清呆在原地,看着周围那些人都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有的撇撇嘴,有的叹气,有的只是冷眼相对。而那些话随着风飘如耳里,把耳朵灌的满满的,直逼入心脏。
“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一看就是坏孩子。”
“听他们家晚上闹腾的,声音喊的那么大,楼都要震踏了。”
“可不是,也不想想父母,这孩子要她有什么用,要是我啊,早就扔到孤儿院了。”
“那是我们福气好,现在的孩子都得好好教育。”
在那些窃窃丝语中,伊子清走上楼,没有再流泪。
带着灰色的脸推开门,她看到杨菲系着围裙展现出的完美身段的样子。迷惘的眼神停在了她身上,模糊的影子来回荡漾,顾心怡以前也是这样幸福的小女人。
杨菲转过脸尴尬的看着她,“你……好点了么。”
伊子清定了定神,杨菲的影子越渐清晰,她看着她关心的眼笑着点了点头,“嗯,好多了呢。”
时间已经将她的锐利磨平,年龄大了,大概就母爱了吧。像刚才这么平稳的对话,还是第一次。
伊子清端着碗喝下了她钝的鸡汤,味道很浓,很好喝,一定是学了好久了吧。
林川拍了拍她的肩膀,“累了吧,我送你进屋。”
望着伊子清瘦的像只剩下骨头的身体在摇摇晃晃的前进,林川眼睛有些酸疼,这副失神的样子,和她母亲当年,有什么区别呢。
自己没有履行承诺,没有照顾好她。
伊子清挥了挥手,“我先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把门帮我锁上。”最后一句话被疼痛淹没了声音。
待林川关门走出去,伊子清彻底的倒在了床上,身体又开始发抖,两只手交错的环绕着,紧咬着嘴唇,直到发白干裂的唇上有星星的红色渗出来,而她对弱小的疼已经没有感觉。她知道她的药瘾又犯了。
暖卡卡忽然从伊子清的床边跳起来,睁着恐慌的眼,尾巴左右的摇摆起来,发出“喵……”的叫嚷。
伊子清的脸埋在白色的被里,嘴唇溢出的血液把被的部分染的红了樱桃大小一片,手发出的湿汗紧紧的抓住一条,将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那里。
此刻的脑子像有一个炸弹一样“嘭”的炸开,炸出的碎片把脑袋裏面划出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而最深的意志在告诉她,那声音空洞带有回音在反覆的重复那句话:“这次你一定要听我话,把毒戒了。”
好,我一直都是乖孩子对不对,我听你的话,一定把毒戒了,让你安心工作,等我好了,我一定回家,去叫杨菲一声妈妈。相信我,我会好好的。
待床上剧烈的挣扎停止了,伊子清耗进了全身的力量,像垂死一般慢慢松开手,张开紧咬的唇,脸色蜡黄,汗水压的身上的裙子像被放在洗衣机里拧干的一番,那洁白的被单被抓的细小皱折放任一片。
她努力的去寻找,房间里没有暖卡卡的影子。难道,刚才的又是幻觉么。
梦里,伊子清又看到秋幸福的朝她招手,若隐若现。
转眼到了10月末,秋天已经很深很深了,相信冬天也快来临了。
经过3个多月痛苦的挣扎后,伊子清的药瘾就再也没有犯过。只是心裏仍然很想再去吃一次曲马多,再次体会下那种快乐。不过每次看到林川的脸,那种想法就被放弃了。
是她抑制着,她答应林川的话,她一定会做到的。
林川找来她,看她情绪安稳,“有一件事,我想我是该告诉你了。”
“嗯,你说啊。”
“上次,突然捐献给你肾的人,是蔚辰,不过他一直都不要我告诉你。”
伊子清头脑保持冷静,他想起蔚辰那个吻,那些话。她静静的坐着,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原来,他的那句,只要你有需要,我可以给你全部,不是骗人的。到底,要爱的多么深才能在自己的身上划上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现在在哪,蔚辰在哪。”伊子清身上发寒。
“他,因为那个肾的关系,功能减退,一直住在医院,可能,活不久了。”
“哪个医院?”
“我也不清楚,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子清,我告诉你这些话,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不要辜负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不一样。”
“对,在你之前知道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为什么现在又要说!”有些激动,情绪自己完全控制不住,想要通通的发泄出来。
伊子清闭上眼睛,蔚辰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叫着她,子清,子清。
她很想大哭一场,她一直都在伪装坚强。
蔚辰,蔚辰,你说我们会不会去天堂。